第84章 天子亲征!
今日是权景宣过寿辰大喜的日子, 权琢玠出来说了一些扫兴的话,权景宣怎么能不生气?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子,权景宣根本下不来这个台矶。
权景宣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人大气儿也不敢喘, 生怕得罪了权将军, 因此局面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候杨兼走了过去, 端着羽觞耳杯, 笑着说:“权将军,发生甚么事情了吗?”
权景宣怎么好和杨兼叙说原委?毕竟这乃是“家事”, 家丑不可外扬,便讪讪的一笑, 说:“惊扰了天子, 实在是卑将的罪过。”
“诶?”杨兼亲和的说:“甚么罪过不罪过的?快别说嘴,今日是权将军的大喜寿辰, 合该欢欢心心的才是,千万别因着一些小事儿扫兴,将军你说是不是?”
“对对,”权景宣正好下来台矶,这时候天子跑过来做和事佬,权景宣怎么可能不给这个面子?也顺理成章的下了台矶。
杨兼侧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权琢玠, 说:“这位便是权将军您的侄儿罢?早听说权郎主一表人才,今日一见, 果然不同凡响啊。权郎主乃是咱们大隋赫赫有名的才子, 正巧儿了, 和朕的三弟恐怕有的谈,权郎主,不如随朕那面儿去罢。”
权琢玠一副还是很想劝谏的模样, 不过被权景宣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垂着头,也不敢说话,随着杨兼往前走去。
杨兼带着权琢玠离开人群,并没有回到席位上,而是带着人来到了偏殿,进了殿,关上殿门,这才说:“方才权郎主说权将军会败,这是怎么回事?”
权琢玠胆子很小,低垂着头,这会子不敢说话,一副唯唯诺诺,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把头埋起来的模样。
杨广抱臂站在一边,等了半天,听不到权琢玠回话,对杨兼说:“这便是父皇说的……直言敢谏?”
杨兼:“……”
权琢玠一个字儿都不敢说,一直低着头,下巴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憋红了一张脸,简直就像当年的徐敏齐似的,而且比徐敏齐有过之无不及,徐敏齐好歹还会结巴的开口呢,权琢玠则是踹三脚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杨兼摆出一副亲和的模样,上前一步,温柔的说:“权郎主,朕不是要责怪与你,无论你说甚么,都可以恕你无罪,咱们就是纯属聊聊天儿……”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权琢玠非但没有买账他的温柔,反而吓得要死,连连后退了好几下,还踩到了衣角,差点直接坐倒在地上。
杨广忍不住笑起来,说:“这恐怕是第一次,对父皇的温柔无动于衷的人罢?看来也不好使。”
杨兼:“……”被儿子吐槽了。
杨兼眼眸转了转,不应该,不是杨兼吹牛,就自己这个面相,不说俊美不俊美,到底是温柔的,谁见了不生出一股子亲和的亲切感,权琢玠则像是见了恶鬼一样。
除非……
杨兼挑了挑眉,这权琢玠应该不只是胆子小的缘故,难不成是有“社恐”?
杨兼想了想,随即说:“在这别动,等朕一等。”
他说着,转头便走,杨广一阵奇怪,说:“父皇,去何处?”
杨兼摆摆手,说:“儿子,你也在这里等着。”
杨兼走的风风火火,杨广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即抱臂和权琢玠大眼瞪小眼,权琢玠看到杨兼走了,狠狠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看到了小包子杨广,也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去,又不敢抬起头来。
杨兼急匆匆离开偏殿,很快回了宴席,宴席还没散去,杨兼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一眼便看到了兰陵王高长恭,高长恭被他的弟亲高延宗正拉着饮酒,高延宗已经醉了,东倒西歪的要和韩凤比武,两个人拿着筷箸,好像小学生打架一样,筷箸“啪啪啪”的碰在一起。
杨兼走过去,就听到高延宗嘴里“叭叭叭!”的模拟声音,醉醺醺的说:“叭!哈哈你输了,是你输了!”
韩凤也饮醉了,说:“胡说!分明是你输了,你这小胖子还赖账?”
“你才是胖子!我不胖!来啊,咱们再打一轮!”
“来啊,谁怕谁?”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拿着筷箸打来打去。
高长恭十足无奈,说:“阿延,快放下筷箸,那是用膳用的,小心扎到自己。”
高延宗嘿嘿傻笑:“我不!我就不!”
杨兼走过去,笑着说:“打扰你看孩子了。”
高长恭躬身行礼,说:“人主。”
杨兼说:“小四儿,你的面具给朕用用。”
“面具?”高长恭并非不知道杨兼所指的是甚么面具,他惊讶的反问一句,其实是不知道杨兼用面具做甚么。
历史上经常传说,高长恭上战场会戴面具,很有可能是因着高长恭长相太俊美了等等,五花八门的原因都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面具代表的就是氏族图腾,高长恭的鬼面具,也有族徽的意味。
高长恭很快取来鬼面具交给杨兼,说:“人主,面具在此。”
鬼面具张牙舞爪,只露出眼目的部分,一戴起来管你是美是丑,压根儿全都看不到。
杨兼很满意这个面具,说:“朕借用一会子,用完便还给你。”
说完,又风风火火的离开。
小太子杨广和权琢玠在偏殿里大眼瞪小眼,确切的说,是小包子杨广单方面瞪着权琢玠,而权琢玠低头装死,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一尊石雕似的。
杨兼终于赶了回来,杨广一看,奇怪的说:“兰陵王的面具?”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面具。”
杨兼试探的走过去一些,对着权琢玠说:“朕知你在陌生人面前,说不出话来,权郎主不妨试试这个,戴上面具之后,必然能治好你不敢说话的毛病。”
权琢玠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抬了一下头,但很快又垂下头去,根本不敢和杨兼对视。
权琢玠没想到杨兼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发现了自己的病症所在。
如同杨兼所说,权琢玠就是不敢和陌生人说话,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社恐”。他本就是一个内向之人,不怎么爱说话,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更加明显,心跳加速,手脚发凉,明明想要说话,但是憋红了脸,就是开不了口,嘴巴像是被铜水浇灌了一样,封的严严实实,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权家的儿郎都是能说会道的类型,为此权景宣很不喜欢权琢玠,觉得他给权家丢了脸面儿,权琢玠自己也想克服这奇怪的“病症”,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根本没有成效。
杨兼把面具往前递了递,说:“朕从来不说谎话,你可以试试看,是不是有奇效。”
权琢玠显然是“有病乱投医”,听到杨兼信誓旦旦的话,隐隐约约有些心动,压低了头,慢慢伸出手去,“唰!”一把抓住面具,很快缩了回来。
权琢玠依言将鬼面具戴在脸上,那面具稍微有些大,勉强合适,一戴上去,完全将权琢玠的脸面遮盖了起来。
杨建笑了笑,说:“权郎主,现在是不是能回答朕的话了?你为何说权将军必败无疑?”
杨广是不相信的,权琢玠这样的性子,刚才自己与权琢玠对视了那么半天,他都不愿意说话,父皇给他一张面具,他就能说话了?
面具是戴在脸上的,又不是撬开他嘴巴的。
就在杨广不信之时,突然听到权琢玠开口说话,嗓音洪亮又有底气,哪里像是甚么内向之人,说:“回天子,权将军出兵必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但凡是眼目长对地方之人,都应该能看得出来。”
杨广难得诧异的抬起头来,权琢玠戴上面具,竟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底气十足,言语还带着一股子猖狂的劲头。
杨兼挑了挑眉,果然是有用的。
现代“社恐”很常见,其实很多“社恐”并非真正的恐惧症,只是内向引起的,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恐惧症。而大部分的“社恐”,在网络上却活的好好儿的,原因很简单,别人看不到他,隔着一层网络,谁知道网络后面是人是鬼,仿佛是一种强有力的安全感。
权琢玠缺失的,就是这样一种安全感。
虽然鬼面具治标不治本,但是好歹能缓解一些权琢玠的恐惧感,尤其杨兼方才说的如此信誓旦旦,权琢玠心理上已经被暗示,此时戴上了鬼面具,自然像是吞了灵丹妙药一样。
杨兼并不在乎权琢玠猖狂的口气,说:“哦?既然如此,权郎主不防给朕说道说道?”
权琢玠果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腰杆子也挺直了,完全不见唯唯诺诺的模样,虽然看不见他的脸面,但是从裸露出来的眼目就能看的出来,权琢玠的目光神采奕奕,仿佛天上的星辰,可与日月争辉!
权琢玠嗓子里发出低哑的笑声,说:“既然天子想听,那臣就姑且说之。”
他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姑且说之的样子,没有戴上面具的权琢玠,就是一个社恐患者,而戴上了面具的权琢玠,瞬间变成了表现型人格。
权琢玠说:“权将军必败的最大缘故,便是轻敌。权将军骄纵自负,扬言只用三万兵马,便可以打败陈人,还没开仗,就如此骄纵自负,自负乃是兵家大忌,百害而无一利。”
杨兼点点头,说:“还有呢?”
权琢玠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又说:“其二,权将军虽然统领荆州军,但这次的战场,想必集中在洞庭湖附近,那里的地势复杂,古有百濮人盘踞,今日乃是陈人的根据之所,荆州军不熟悉洞庭湖地形,只是熟悉水战,远远不够,在水战资历上,权将军的荆州军便处于劣势。这是其二。”
杨兼又点点头,就连杨广听起来,也觉得有些门道儿,上辈子他竟没发现,权琢玠也是个人物,还以为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
杨兼又说:“还有么?”
权琢玠竖起三根手指,说:“其三,这第三点,权将军必败的缘故,便是没有启用下臣。”
杨兼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第三点,竟然是权琢玠的自卖自夸?
杨兼笑着说:“好好,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朕启用了你,你就能给朕打胜仗么?”
权琢玠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他一定在笑,因为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呵呵笑声,嗓音充满了自信,说:“回天子,正是!”
权琢玠又说:“天子已经开始撒网了,如果下臣没有猜错,天子故意助长了权将军的骄纵,虽然对阵还没开始,但天子已经下了第一步长棋,有了权将军骄纵吸引陈人眼目,下臣有把握,可以为天子打一场胜仗,将陈人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杨兼觉得很有意思,自己的走棋全都被权琢玠看透了,这倒是有趣儿的紧。
杨兼摸着下巴,对杨广说:“儿啊,这四路水军,朕心中已经有数了。”
杨广不需要杨兼开口,已经明白了杨兼的意思。
出兵攻打陈人,只有一路水军是不够的,还要有其他水军帮衬合作,从各不同的方向进军,分散陈人的兵力才行。
这第一路水军,乃是统领荆州军的权景宣;第二路水军,乃是擅长水战游走的郝阿保和狼皮;第三路水军,是刚刚从江陵收揽而来的安平王萧岩、河间王萧岑。
至于第四路水军……
杨兼看向戴着面具的权琢玠,挑唇一笑,说:“权郎主,朕想要将第四路水军交由你来负责,你会不会令朕失望?”
权琢玠笑着说:“如果把陈人打得太狠,算是失望的话,下臣注定会令天子失望的。”
“好!说得好!”杨兼说:“这第四路水军,朕便交给你了。”
杨广抱着小短胳膊,很平静的说:“父皇想要将最后一路水军交给权郎主,恐怕要面对朝廷的质疑了。”
毕竟权琢玠只是个青瓜蛋子。
权琢玠冷笑一声,说:“朝廷之上那么多酒囊饭袋,若是有人质疑下臣,下臣大可以当殿立下军令,若无法取胜,任由朝廷处置!”
杨兼笑着说:“好,好得很,志气可嘉。不过……”
“不过?”权琢玠说:“天子还有甚么顾虑不成?”
杨兼摇头说:“朕倒是没有甚么顾虑,不过……权郎主,你的面具有点掉了。”
权琢玠下意识的抬起手来去摸面具,面具乃是兰陵王高长恭的,因此稍微有点大,不是很合适,权琢玠方才举动有些大,并没有注意,没想到面具真的就要掉落了,露出权琢玠的半个额头来。
虽然只是半个额头……
权琢玠立刻吓得半死,连忙去扶面具,整个人从猖狂不可一世的人设,仿佛分裂一样,又变回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类型。
杨广无奈的说:“看来父亲要给权郎主打造一个全新的面具了。”
杨兼摸着下巴,说:“小猫咪面具,如何?”
杨广:“……”
天子已经决定了四路水军的人马,第二日朝议之上,便安排了人马。
前两路如同众人所料,权景宣令三万兵马,作为先锋率先出击,郝阿保责付左翼。
杨兼为众人引荐了安平王萧岩,萧岩乃是梁人的大王,也参加过不少战役,水战十分出色,因此让安平王负责右翼,羣臣都没有意见。
轮到了最后一路水军,众人都有些好奇,到底是甚么样的人?
杨兼微微一笑,说:“这最后一路水军,朕决定启用权将军的侄儿,权琢玠。”
“权琢玠?朝廷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不知啊,没听说过。”
“权琢玠?!不就是宴席上给权将军不痛快那个?诅咒权景宣会兵败的愣头青。”
“啊!就是昨天那个?”
羣臣小声窃窃私语起来,杨兼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说:“宣权琢玠上殿。”
中官何泉立刻去宣权琢玠,权琢玠上殿是不能戴面具的,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下巴抵在胸口上,因着殿上的人太多了,他害怕的几乎发抖,走路直打晃儿。
众人看到权琢玠这个模样,更不相信他能打胜仗,别说是胜仗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仗?刚上战场恐怕就会被吓死。
杨兼笑着说:“权郎主,朕将最后一路水军交给你,你可愿意?”
权琢玠唯唯诺诺的“吭叽”着:“臣……下臣……下臣愿……愿意。”
众人一听,说话都结巴,更别说打仗了,天子也不知甚么意思,竟然让权琢玠去打仗,这不是闹着顽么?
杨兼说:“好,权郎主忠心耿耿,勇气可嘉,今日朕便封你镇军将军,领水军一万,作为后备军力,支援权将军。”
镇军将军?
领兵一万?
这听起来如此耳熟。
无错了,当年杨兼作为将军起家,就是镇军将军的官衔,也是领兵一万,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就变成了大隋的天子。
一万兵马,这数量实在不多,根本不够看的,权景宣本来想要反对的,但是仔细一思量,不过是一万兵马,而且作为自己的后备力量,如果自己能一口气打败陈人,权琢玠根本不可能出来丢人现眼,罢了,就让天子顽顽罢。
权景宣这么想着,也没有反驳甚么,其他朝臣一看,权景宣都没有反驳,他们也就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杨兼又说:“权琢玠,你昨日与朕是如何说的来着,也给众卿说说看。”
权琢玠又开始吭叽,吭叽了好半天,这才唯唯诺诺的说:“下臣……下臣愿意……立、立下军令,势必……打败陈人,否则……否则任凭处置。”
羣臣又小声的议论起来,嘻嘻哈哈的说:“愣头青还想要立军令?”
“他是嫌自己活得长,去找死的罢?”
“嗨,年轻嘛,总是猖狂的。”
“你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哪里猖狂了?和猖狂根本不着边际。”
权琢玠站在殿中,他是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听了不生气,反而更加唯唯诺诺,典型的不敢与人吵架的类型,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权景宣并不在乎这个,觉得有自己的三万兵马就足够了,其他人,甚么左翼右翼和后备兵力,都是扯淡,根本就是陪衬而已。
权景宣最在乎的,是谁主帅,天子如此器重自己,按理来说,应该是自己主帅才对。
杨兼果然要谈起这个事情了,笑着说:“关于此次出兵伐陈,朕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诸位,那就是……朕准备亲自挂帅。”
“甚么?!”
“天子要挂帅?”
“天子竟然要亲征!”
朝臣瞬间轰然起来,权景宣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可以挂帅,哪知道天子竟然要亲自出马。
大隋才刚刚取代北周,朝廷暂时稳定,但稳定的时日还不长,因此很多朝臣都认为,杨兼不该亲自出征。
但其实杨兼并不担心这个,因为自己出征的话,朝廷还可以交给太上皇杨忠来处理,并非没人坐镇。杨忠做了一辈子的隋国公,治理起来总有些心得的,况且杨忠是杨兼的阿爷,杨兼把长安交给阿爷,心里也是放心的,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杨兼亲征,准备亲自押解着人质吴超,权琢玠的一万后备军,也会跟随杨兼一同前进。
众人都知道,杨兼虽然面相亲和,但其实是个说一不二之人,他决定的事情,便没有人可以反驳,因此这个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开春之后,水势上涨,陈人肯定会对江陵动手,因此他们必须趁着开春之前攻击陈人,让陈人无暇动手才行,行军必须要快。
这些日子等点好了兵马,立刻出发,杨兼想到要离开长安很长一段时日,便准备做一些小食,路上可以食,也给阿爷杨忠留下一些。毕竟此次出行,小太子杨广也要跟随杨兼一起,为此阿爷一直都在抱怨,觉得杨广年纪还太小,不应该把他的乖孙儿带到战场上去。为了堵住阿爷的嘴巴,杨兼觉得应该做些好吃的,贿赂贿赂才是。
杨兼准备做一些方便保存,又好吃可口的小零食,仔细一想,自己还没做过锅巴,自制锅巴好吃又方便保存,平日饿的时候叼两块,吃起来也是幸福满满的。
杨兼进了膳房,寻找了做过锅巴的材料,材料其实很简单,做起来也很方便,调成自己喜欢的味道,最后过油一炸便出锅了。
杨兼炸着锅巴,又看到膳夫们正在处理猪肉,很多切下来的边角料,不是太好的,似乎不准备要了,杨兼看着直心疼,连忙说:“别丢掉,给朕拿过来,一会子朕用。”
这些猪肉都是边边角角,口感不好,而且太细碎,也不知道该干甚么用,膳夫们赶紧把猪肉都拿过去。
杨兼看了看,的确不是太好的地方,如果用这些肉来剁馅,其实也能吃,但是馅料难免不香。杨兼则是有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而且便于保存,路上也可以带上吃一些。
那便是——自制午餐肉。
很多人吃火锅喜欢午餐肉,但是外面买来的午餐肉大多不尽如人意,不是口感太干,就是口感太过油腻,有的午餐肉的含肉量少到可怜,有的则是调味儿不好,反正杨兼买了许多的午餐肉,都没有买到完全合乎自己口味的午餐肉,而且价格都不便宜,倒不如自己来做。
杨兼把这些边角的肉切成丁,随即剁烂,搅拌成肉泥,其中再混入一些块状的肉丁,这样一来,吃起来口感丰富多样,也不会觉得单调。
为了防止肉腥味,杨兼还特意加入了各种去腥的调味料,做好之后,放入容器之内,上锅一蒸便可以,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成小片,十足的方便。
杨兼做好锅巴和午餐肉,亲自送到杨忠那里一趟,杨忠不住嘴的叨唠着,无非是叮嘱杨兼,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小孙孙,不能让小孙孙受伤等等,杨兼的耳朵都要磨烂了,笑着说:“阿爷放心,来,尝尝儿子亲手做的午餐肉,保证阿爷吃一口,便腾不出嘴来。”
杨忠笑着说:“你个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用吃食来搪塞于阿爷。”
杨忠虽这么说,还是拿起来吃了一口,登时睁大了眼睛,胡子恨不能飞起来,说:“这午甚么肉,口感细腻的很,当真是神奇,调味也可口。”
杨兼见他爱食,狠狠松了一口气,阿爷终于没工夫数落自己了……
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这一趟出兵,不只是水军,杨兼还带了步兵和骑兵,毕竟南方虽然多水,但还是有陆地的,所以到时候肯定会用上陆军。
陆军由杨兼的二弟蔡王杨整统领,三弟滕王杨瓒也一同跟随,兄弟三个人很长时间没有一起上过战场了。
大军开拔之日,杨忠率领羣臣来到长安城门鉴别送行。
杨忠虽有些舍不得,但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爽快地说:“我儿,阿爷等你凯旋。”
杨兼挑唇一笑,说:“阿爷放心,儿子还要回来给您做午餐肉呢。”
“臭小子。”杨忠轻笑一声,叮嘱说:“一定不要亏待我的小孙孙,听到了没有。”
杨兼辞别了杨忠,众人翻身上马,杨兼则是登上辎车,“哗啦”一声,刚打起辎车帘子,登时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那是肉质的味道,还有炸制的味道,交错在一起,编织成一张食欲的大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杨兼眼皮一跳,立刻放眼望去,果不其然,便宜儿子坐在车里,小短腿跪坐着,可谓是一本正经的正襟危坐,板着肉肉的小脸蛋,左手捏着一大块没有切片的午餐肉,右手抓着一把调味锅巴。
无错,不是一大块是一大把!
杨广粉嘟嘟的小嘴巴鼓囊着,肉肉的腮帮子鼓鼓的,嘴里想必还有很多没咽下去,吃得那叫一个肆意豪爽,见到杨兼走进来,含糊的说:“唔唔唔唔唔唔。”儿子见过父皇。
杨兼:“……”
杨兼抬手压了压自己的眼皮,说:“儿子,吃这么多,要晕车的。”
杨广伸着小肉脖颈,把嘴里的那口咽下去,一本正经的说:“父皇放心,儿子食的不多。”
杨兼干笑一声,心说你还不如说自己不晕车呢。
杨广从未吃过午餐肉,他发现辎车里放着小食,起初只是好奇,便打开来看看,也没想吃。哪知道看了眼之后,觉得更好奇了,不只是新鲜,是从未见过的吃食,而且还喷香喷香,冒着浓郁的肉香。
于是杨广打算尝一口,尝尝味道,而已,其实没想吃太多,毕竟他是食过早膳才出发的。
杨广便捧着对比他来说硕大的午餐肉小仓鼠似的啃了一口,一口下去,只觉得这午餐肉的口感比普通的肉细腻很多,肉质也说不上来,细腻的肉质之间夹杂着小肉丁,肉丁紧实,午餐肉细腻,口感简直交相呼应,而且不会觉得干,稍微有些油润,又不会觉得油腻。最关键的是午餐肉的味道,鲜香极了,不知是不是用高汤调味,总觉得一口下肚还想再咬一口。
杨广捧着午餐肉,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歪了歪头,自言自语的说:“那就……再咬一口罢。”
“再咬一口,嗯,就一口。”
“还是再来一口罢!”
“咦,这个脆生生的小食,吃起来也不错。”
“一起吃味道也不错。”
于是杨广一口午餐肉,一口锅巴,一口一口又一口,杨兼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儿……
杨兼看着儿子举铁一般举着“硕大”的午餐肉,不由说:“儿子,要不然父父帮你把午餐肉切切?切成小片儿?”
杨广真诚的说:“无妨,父皇不必费心,儿子这么食也可。”
杨兼:“……”
众人启程,杨兼带领蔡王杨整、滕王杨瓒和后备军镇军将军权琢玠一同出发,跟随在权景宣三万大军之后,一同开向江陵。准备从江陵顺流而下,于洞庭湖的东北角绕道巴陵。
郝阿保的左翼部队,目标对准湘州,安平王萧岩和河间王萧岑的右翼部队,则是从襄阳出发,通过沌口,开往江夏,顺长江骚扰陈人兵马。
四路水军,兵分三路,全部开进,杨兼的军队很快便到达了大梁的江陵。准备在江陵休整,随即顺流而下继续开拔。
众人在江陵之外扎好营帐,全都来到幕府营帐之内商议对策。
杨兼虽然挂帅坐镇,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看着众将商议。权景宣年纪最大,官职最高,因此他变成了坐纛儿的将军,将地形图平铺在案几上,指着地图说:“陈人显然没想到我军会如此快动身,方才卑将在城外附近,发现了一队侦察的陈人骑兵,他们应该是冲着引水灌城来的。”
天气慢慢转暖,刚开春,江陵的雨水渐渐多起来,如此一来,陈人便可以引水灌城,都不需要打仗,至极淹死整个江陵。洪水灌城,城中必然死伤无数,引发瘟疫等等疫情,这是最好的消耗方式,自然了,这种方式过于残忍,但古时候打仗,引水灌城并不少见,尤其陈人是水霸,自然会用这样的方式。
但是很不巧,陈人的如意算盘被他们打破了,杨兼带人来得太快,陈人还没有动工完毕,已经被发现了。
权景宣说:“卑将已经下令下去,严防死守,这些陈人绝不可能再在江陵附近捣乱,灌水之事,想必只能作罢。”
权景宣又说:“接下来便是主动出击,打击陈人,让他们根本没有工夫搞小动作。”
权景宣已经规划好了路线,说:“卑将领兵三万,顺流而下,陈人一定会在洞庭湖附近埋伏迎击,到时候只要将他们打得溃散,便可以绕道江夏,与安平王大军汇合,一举直接打到陈人的老窝去!”
权景宣的想法非常好,而且十足有志气,这次权景宣的目的可不只是拯救江陵,还想一口气打到陈人的老窝去,趁机端了整个陈人。
如今的北方刚刚统一,如果权景宣能帮助天子,吞并南方,那么他就是统一的大功臣,日后绝对加官进爵,成为大冢宰也未可知。
众将一听,志气高昂起来,纷纷应和,哪知道这时候权琢玠很不识趣儿的说:“可是……洞庭湖……洞庭湖怎么办呢?权将军亦说了,陈人必然会在洞庭湖反击……反击埋伏我军,不知权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应对?”权景宣不可一世的笑着说:“小小的陈人军队,还需要如何应对?就算是吴明彻亲自上阵,我也不怕他!无非就是发拍,放火,摧毁船只!陈人想要与我比恨,还嫩了点!”
打水战的第一要素就是摧毁船只。没有了船只,水军没有依托,便只剩下了惨败。
南北朝时期还是冷兵器时代,因此无法用大炮来摧毁船只,一般常用的就是两种方式。其一是放火,船只大多是用木材建造而成的,放火燃烧船只十足有效,但是放火的话,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毕竟火势对风向有很苛刻的要求,大火一起,那不是人为就能熄灭的,如果风向逆转,很可能把自己也给烧了。这听起来很是顽笑,仿佛无稽之谈,谁会把自己给烧了?听起来也太笨了一些,但是历史上放火烧了自己人的例子竟然还不少。
因着放火的方式,需要老天爷的帮助,所以这其二的方式,便十分重要了,便是发拍。
拍便是拍竹竿。竹竿的顶端绑上石头或者重物,用竹竿去拍击船只,是暴力摧毁船只最重要的方式之一。
除了拍竹竿之外,还有t型拍杆,道理也很简单,一根竹竿竖着,绑上重物的竹竿横着,两根竹竿拴在一起,在重物竹竿的另外一头拴上绳索,发拍之时,只需要将靠近敌船,猛地转动绳索,竹竿的重物便会甩过去拍击敌船。
但是发拍也有自己的弱点,竹竿毕竟是竹竿,很容易损毁,因此发拍也是个力气活儿。
权景宣自问打过不少水仗,一直都是勇猛有余,自然不害怕吴明彻,又说:“再者说,咱们还有吴明彻的侄儿吴超在手,不怕他搞小动作!”
权琢玠还想再劝谏,吴明彻是个老将,擅长水战,而且不是有勇无谋的类型,一定会利用计策埋伏权景宣。
权景宣根本听不下去,骄纵不可一世的说:“不必多说,镇军将军放心便是,说实在的,你的后备军根本不需要上阵,我便可将陈人打得哭爹喊娘!”
权景宣布置了作战计划,对杨兼拱手,很快便退了出去,准备尽早出发。
权琢玠张了张嘴巴,憋红了脸,最终还是没能拦住权景宣,眼睁睁看着权景宣大步离开。
权琢玠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似乎觉得自己太笨了,应该拦住权景宣才对。
杨兼这时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笑着对权琢玠说:“镇军将军,朕有一样礼物,要送给镇军将军。这乃是镇军将军头一次出征,也算是朕为将军讨了好彩头,将军可一定不要拒绝。”
权琢玠受宠若惊,不知甚么礼物。
杨兼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大锦合,“咔嚓”一声打开。杨广也很好奇,到底是甚么礼物,神神秘秘的,也不见父皇送自己礼物,竟然送给权琢玠礼物?
杨广心里想着,自己可不是想要讨礼物,总觉得父皇对权琢玠也太好了一些,当然了,自己也不是吃味儿。
杨广好奇的看过去,只看了一眼,登时眼皮狂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心中只剩下了庆幸,幸而父皇没有送自己这样的礼物。
——一张面具!
金属质地的面具,铸造的工艺何其高超。
杨兼知道,权琢玠有“社恐”,之前戴着兰陵王的面具,说话头头是道,但那始终是兰陵王的面具,不太合适,所以杨兼特意令人打造了一副新的面具。
然而这副新的面具,竟然是……
猫头的造型。
“猫……?”权琢玠也吃了一惊。
杨兼则是信誓旦旦的说:“怎么是猫呢?镇军将军仔细看,这是一只猛虎面具,只不过这只猛虎还未长开,不正如眼下的镇军将军么?朕盼望镇军将军可以旗开得胜,一鸣惊人!”
权琢玠看着奶猫面具,听着杨兼的话,登时心中感慨万千,真的信了杨兼的邪,双手捧过来,血液沸腾,激动不已,将面具戴在脸上,一戴上面具,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也不结巴了,也不懦弱了,笑着说:“天子,卑将看起来如何?”
杨兼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说:“威严如出笼猛虎。”
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