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他收好信,又是一脸不耐烦的神情:“没事赶紧滚,看到你们就烦。”
“头,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上次帮你求姻缘,相士说你家娘子会穿着白衣来见你,这位姑娘穿着白衣,可不是你未来的娘子?”
周子理从上到下打量着我,眼神颇为不屑,露出嘲讽的笑:“少来,她这么瘦,我不喜欢。”
一个侍卫笑道:“寒玉圆润,你也不喜欢。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有个白净的侍卫跑到他眼前,高举双手,露出葱白般的手腕:“我可以,结个断袖之盟。”
周子理踢他一脚:“去去去,都滚开点,没个正经的,等王上来这里打猎,把你们的荒唐事统统告诉王上。”
他们说笑了一阵,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便寻了空隙,行礼离开。
“站住,”周子理的声音很冷,“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这是我最后一次替她送信,没有下次了。别以为她认我做了义兄,我便欠她天大的恩情,我知道她想做什么。长生这样子,你家夫人还不满意吗?”
长生?果然是……我的头乍然一痛,似利刃自天灵盖刺入。
“喂,别装可怜,这一套对我没用。”周子理退后几步,连忙摆手,“你们看着啊,我什么都没做啊,她自己晕倒了,不关我的事。”
我捂着头,一些事想痛了,后怕袭上心头,艳阳高照,可我觉得比三九寒天还冷。
为什么珍夫人视齐王若陌路人,是因为她的心早已住不下齐王。她心有所属,若她喜欢寻常人就算了,可这个人偏偏与我有关!
“把信给我!”
他神色不快,鄙夷道:“你是什么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快给我!”我拉着他衣襟,目光凶狠,“你做的好大事,把他害惨了!”
他声音在颤抖:“你说什么?”
“珍夫人会在信里写什么,你比我清楚。”我从他的衣襟处掏出书信,不远处有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一刻钟内,我要书信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下痕迹。
“你……”周子理眼睛睁大如铜球,“这次若是能逃过去,让我娶了你也行。”
我咬烂书信,捏着鼻子吞下去,墨水带着发霉胰脏的味道,我想吐出来。
“别,我无福消受。”在逢春到来之前,我吞下最后一口书信。
他也太瞧得起自己,我还不喜欢他呢。
“咳咳咳……”我捂住嘴巴,掌心有殷红的液体。
“信上有毒!”周子理摊开我的掌心,眼神变得凶狠,他握紧拳头,“我就知道珍夫人不安好心,是齐王派来试探他的!若你有三长两短,你安心去吧,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抽回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血是因为信纸割到我舌头了……握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他脸红红的:“作甚?”
“你快点!”我顾不及颜面,手伸到他袖子里,他今日穿着常服,袖子宽大,不注意看的话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握紧我的手不放。
“子理兄,王上想请教子理兄的剑术。”逢春目光停在我身上,目光幽深似古井。
“逢春大人。”我红着脸退后一步,嗓子有些哑了,我强撑着,让音色如常。咽喉里堵着一口淤血,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好难过。
周子理低头道:“我马上过去。”
逢春挡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先不急,给我搜身!”
变化来得太快,周子理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裳被趴了一层。
周子理眼神惊恐:“你们干什么?”
逢春不理会他:“找到没有?”
“大人,都搜过了,只有几两碎银。”
逢春眼睛眯着:“子理兄得罪了,见王上前都要先搜身的。”
“以前都没有的。”周子理脸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在下得罪了逢春大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逢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知道为什么你是降将吗?因为你不知道不能碰不该碰的人!”
“你们都在说什么?”周子理神色迷茫,他武艺精湛,可猜不透人心。
我走到逢春面前,行着最谦卑的礼节:“逢春大人,是奴婢的错,奴婢对周大人一见如故,想引为知己。方才是奴婢握着周大人的手不放……”
逢春冷笑道:“行了,这次算了,你少来这套,后宫女人的把戏我比你懂。”
他带着人走了,莫名其妙的,我憋着一股气。
周子理的气势早没了,病恹恹地看着我:“你好像救了我们,我要怎么谢你?”
我捂着咽喉:“那些信件都要烧掉,日后无论珍夫人怎么哀求,都不许替她送信!”
他有些动容,带着担忧看着我:“你声音听起来像被割喉了,还好吗?”
我点头:“没事,我要回去了。”走了几步,一阵辛酸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回头,“我会来看你们的,你们千万珍重。”
我擦掉眼泪,飞奔离开。
三哥,我下次再来看你。
昭华殿。
珍夫人等我许久,茶都凉了,见了我,她目光灼灼如星辰,笑道:“回来啦,怎么样,我义兄有没有话带给我?”
我摇头,看着珍夫人灼灼目光,冷冷道:“周大人说,请夫人莫再写信给他。今日逢春搜他身……”
珍夫人不等我说完,身子都软了,身躯摇摇晃晃:“那封书信……”
“奴婢撕毁了。”我揉着咽喉,“再慢一步就被逢春拿到了。”
珍夫人额头都是汗珠,她大梦初醒般扯着我的袖子:“卫璇,多谢你,幸亏有你。”
我叹气:“夫人,这些事今日都得了断,他在前朝,又是卫国人,夫人和他有书信来往,让王上知道了……”我望着头顶木梁,声音沙哑,“夫人想落得珠夫人的下场吗?”
珍夫人泪如雨下:“我知道了,今日的事不会再发生。”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有着怎样的情愫。我只知道珍夫人会害死我三哥。四姐的心上人都和四姐没什么关系,还被齐王斩断头颅,珍夫人正得齐王宠爱,三哥人在太极宫,她怎么敢动这样的心思!
“王上心思细腻,夫人得谨慎对待。”我拿着手帕呕出一口血,“夫人想让他活多久,就看夫人拿出多少真心对王上。”
珍夫人点着头,她太害怕了,都没有注意到我嗓子哑了。
她写的那些信,远比我猜测得还要情深。
珍夫人对我说王上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王上也知道她和我三哥的事?她为何如此冒险?情深义重,情深似海?
我不信,她只是想报复齐王罢了!
寒玉声音轻快:“夫人,王上来了!算上今天,王上一连来了五天,奴婢就说王上心里是有夫人的。”
珍夫人看着我笑:“是啊,王上疼我,他非常地疼我。”
我嗓子伤了,我怕被齐王察觉,尽量不说话。
齐王许是刚下朝,神色疲惫。
珍夫人问:“王上要吃什么?”
齐王揉着双眼:“莲子羹。”
珍夫人给他捶背,一面看着我:“卫璇,去膳房端碗来。”
我假装咽喉发痒,捏着嗓子说是。
齐王抬起头看我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眉眼如玉,可他投来这种眼神,跟在我身上捅了一刀差不多,我很是不安。
踏出门口之际,他补了一句:“让他们煮碗百合莲子汤。”
我应了声是。
回来的时候,屋内只有齐王一人,珍夫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和齐王独处我有些不安。
他知道我是谁,他只是不愿意捅破窗户纸。对我来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就是武器,只要它还在,我便能潇洒离开。
烛光摇曳,暖黄色的烛光打在他脸上,便是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她在沐浴。”
悬着的心已然放下一些,她愿意接受齐王了。
他刚看完奏疏,双眼酸胀:“百合莲子汤烫不烫?”
“不烫的。”
“你试过吗?”
我摇头,他的东西谁敢试,万一有毒呢。
他看着奏疏:“你吃一口。”
我取过汤匙,用水杯做碗,勺了一点:“回王上,温度适宜,不烫。”
他眯着眼睛:“有几分甜?”
我吃得太快,没注意到汤是咸的还是甜的,只能再吃一口:“对奴婢来说是八分甜。”
“有没有加桂花?”
我摇头:“没有的。”
他提着笔在奏疏上写了几笔,字迹有些歪斜:“你没吃过怎么知道?”
我懂了,他这是哄我吃,他注意到我嗓子哑了。
他不该这么关心我,我也不要他这种关心,某种程度来说他在害我。
“王上,莲子羹要冷了。”
他笑着:“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莲子羹,为什么还取来?”
我欲跪下:“奴婢不知道。”我这个身份不必对他上心,他心里装着齐国,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的。
哪知人心不古。
他一手拉住我,一手端来百合莲子汤:“喝完它,孤就不追究。”
我有些失神,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我喝碗百合莲子汤,好让我嗓子好受一点,绕了这么多的圈子。
今晚他留宿在昭华殿,我和寒玉在小房间待着,心思和身体都紧绷着,等待他们随时的差遣。寒玉心大,睡得香甜,我给她盖好被子。小房间只有一盏烛火,光线昏暗,我抱着膝盖睡不着。
不是因为齐王临幸珍夫人,而是我想着……
听到奇怪的声响,脑海中那根弦几度在断裂的边缘。我叹气,他们怎么是这个样子?
我跑了进去,正看见齐王一脸寒霜,眉眼带气。
珍夫人香肩半露,云鬓散如拂尘,躺在被子里哭哭啼啼,她哭了很久,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她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头痛,好好的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