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妫绾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我低声道:“殿下站妾后头。”
他紧贴我后背,与我背靠背,他语气平静:“我能做什么?”
他很冷静,怪不得陈王选他当世子。
他有一把剑,我有一把匕首,面对饿狼,提剑比拿匕首安全多了。
“世子的剑愿意借……”
他拔出剑,不带犹豫交给我:“无需客套,我相信你,如果要我引开狼群才能得救,我也会照办。”
传闻湛卢剑铸成时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这把剑是湛卢剑。
我记得越王把湛卢剑献给了吴王,吴王视若珍宝,藏在深宫,唐瑾那个小气巴拉的,竟然舍得送给陈王。
母狼躲在大树后面,一声又一声地呜咽,它在召唤更多的狼。
“嗷。”一只狼扑上来,被我一剑斩断头颅,鲜血四溅开,短暂唬住狼群。它们围成一个圆圈,让我们无处可逃。
刚在握剑的时候,牵扯到伤口,左手掌心裂开了,刮骨一般,我连连吸冷气。
“嘶。”母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狼群立马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口水不住滴下,这是进攻的信号。
他的肩膀在颤抖,我感觉到他的心在剧烈跳动呼吸都急促了。他不曾不问我怎么办,他怕我心慌。
我面前有八只狼,把所有的方位占据,我退不得进不得。
我能想到我和他被一群狼分食,葬身野外的凄惨下场。
我问他:“世子会继承王位吗?”
他吸口气,许是不理解我。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说这种话。
可我是认真的,只有他坚信自己会坐上王位,我们才有可能得救。
他的声音透着坚定:“会的。”
他从始至终不曾怀疑我,我很是欣慰。
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世子握紧了。”我和他十指紧扣,握紧湛卢剑,湛卢剑转了一个圈,卷起小小的剑风。
“喊出来!”我用力推了她一把,把他推到狼群面前。
他面容清冷,一只狼扑到他身前,我用仅剩的几枚毒针射中狼眼睛。
剑直指母狼,他冷冷道:“退!”一瞬间,话语卷起一阵冷冽的风,吹面有刺骨的寒冷,便是我也有几分胆颤。
那是山崩般的压迫感,一句话便决定人生死,令人不敢喘气。
我瘫坐在地上,背后冷汗涔涔。狼群被他身上的王气吓跑了,可我的恐惧没有减免半分。
我赌赢了,他果然是王。
“没事了。”他擦去我额间的冷汗,他袖子湿漉漉的还给人擦汗,我有点嫌弃。
“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何狼群会因为我一句话而消失?”
“因为世子身上有王气,将会继承大统。”
“你信吗?”
“嗯,世子会是一位很好的王。”
“走吧。”他拉起我,“马上要天黑,我们得找到休息的地方。”
我们找到一处山洞,刚进去的时候,飞来一群蝙蝠,我不怕狼,可是怕会飞会叫的东西。
我缩着身子,捂住脸,看不到蝙蝠就不会害怕了。
他护着我,让我躲在他身后,他身影颀长,岿然不动。
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场景在以前发生过的,可他……
“都走了,你睁开眼睛。”他像哄孩子一眼,音色温柔似水,我禁不住睁开眼睛。
地上到处是夜明砂,有股怪怪的味道,我一阵嫌弃。
他却抓起一把夜明砂,细细闻了闻:“这是上等的夜明砂,吃了对眼睛很好。”
“世子懂夜明砂啊。”我笑得有些勉强,一国世子他不嫌弃夜明砂,还抓了一把细细嗅着。
“以前经常服用。”他轻声答。
我来了兴趣:“夜明砂是什么味道?”
“微苦、微辛。”
我生火,托腮思考:“难怪世子眼睛这么明亮”
我们没找到吃的东西,早早睡了。山洞很是安静,风很大,呼啸声如战场上的嘶吼,吹得人睡不着。
我半坐,他就在我三步远的地方,他睡的很安详。
他应该有过一段颠沛的生活,不然睡在山洞里,没有食物,连草席都没有,贵族公子受不了的。
我挪动一步,离他只有一步距离。火苗旺盛,“呲呲”声不绝于耳,他的脸被烤得通红,脸皮下透着苍白的颜色,脸皮和肌肤的颜色天壤之别。
他病得很重。
他睡得很熟,我走了他也不知道。而且一个人走,生还的机会大多了。
“你醒了。”他揉着眼睛,火光下,他眼睛亮得吓人,星河不及他眼眸灿烂。
他起身:“是火苗太吵了吗?我熄灭一些。”
我赶忙阻止他:“野兽怕火,熄灭了指不定跑来什么凶兽。”
他目光幽深:“可你睡不着。”
不知道他是关心我还是怕我丢下他,我们虽然一起经历生死,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托腮,撩拨炭火:“我放空一下,就有睡意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他也起身,目光落在火苗上,余光却看着我。
他要么怕我逃跑跑么真怜惜我失眠。
他给我讲的是武王伐纣的故事,讲到祸国殃民的妲己时,他详细说了妲己创造的残酷刑罚,如虿盆、炮烙。
我呵呵笑了一阵,倒头就睡。实际上是我吓得睡着了。
梦中是我抛弃他后,被他抓了回来,他命人我把丢进万蛇窟,我被毒蛇咬得抓心挠肝、撕心裂肺……
我吓醒了,一身冷汗,看他睡得如此香甜,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故意让我知道刑罚有多残酷,好让我死了独自逃跑的心。
天刚蒙蒙亮。
我顶着青黑的眼圈,叫醒了他。
“世子,妾要去找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我和你一起去,还能搭把手。”
过了一会,他在树下,面露不忍:“姑娘,我还可以忍一会,我们去找找有没有野兔。”
我用竹棍捅翻鸟窝,运气很好,鸟窝里有四个鸟蛋,我一一接住。
“等找到野兔,妾已经饿晕了。”我分他两个鸟蛋,“吃完便赶路。”
两只鸟在树上哀鸣,他心有不忍,背着我在树下放下一个鸟蛋。
我不解,都捅了鸟窝,还有示好的必要吗?这不是说我残忍吗?真善良就别吃我掏的鸟蛋。
虚伪。
我回头看他,低声道:“世子,吃一个鸟蛋走不了多远的路。”
他垂眸:“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天无绝人之路,可以的话尽量网开一面。”
我笑着:“妾受教了。”心里想的是离他远一点,他在装仁慈。
一路上,他有意无意都在和我搭话,我敷衍应对。他很是泄气,不再和我说话。
等进城,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便甩下他。
冷风吹袖,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弯着腰,咳得五官扭曲。那种命不久矣,同病相怜的感觉又来了。
我忘了他还是个病人,我要多照顾他的。
我扶着他,用伤手拍他后背:“世子还好吗?我们快要到城门了,千万坚持住。”
他手捂住嘴,咳得泪花飞溅:“我没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一想到你生我的气比我咳血还难受。”
他还记挂着这事,他是怕我抛下他吗?
“妾没有生气。”
“你无需用谦辞。”
我摇头:“世子身份尊贵,妾不敢造次。”
他不再言语,眼神黯淡。我看他脸色带着病态白,手探了他额头,有低烧的趋势。
我叹气,身体这么不舒服,还跟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
我想起江世白,那个有一点伤就要嗷嗷叫的奇男子,你看看人家多懂事。
“世子,我们休息一下。”
他拖着我往前走:“我们到申国了,先进城。”
申国和陈国一向交好,我们此行应该是安全的。
台城。
进城前,我留了一个心眼,我买了帷帽,去城门看看有没有相关的通缉令。
没有出人意料,我被通缉了,罪名是刺杀陈国世子,赏金一千两黄金。
我这颗头颅还挺值钱的。
此外,没有陈国世子的消息。那群黑衣人应该是陈王或者妫绾其他兄弟派来的,自己人才会对自己人这么狠。
申国民风相对保守,女子出门都要戴帷帽,我用剩下的钱买了帷帽和一身女子衣裳。
我找到妫绾,他看到我手上的东西,面露难色。
“真的要我换上吗?”
我点头:“城门有官吏盘查,扮成女子方便些。”
他看了几眼衣裳,笑道:“衣裳倒是合身,你观察入微啊。”
听起来有几分暧昧,是他想多了还是我想多了?
正想和他理论的时候,他苍白的脸庞变得扭曲,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我扶着他:“世子还能坚持吗?”
他点头:“紧要关头,怎么都要坚持。”
我在盘查官吏的手上塞了钱,那是我仅剩的钱,他见我懂规矩,随便问了几句,便放我进城。
他却拦住妫绾:“站住,周朝女子身形很少这般高大,掀起帷帽。”
我一愣,没来得及给他脸上上妆,他这一掀,怕是完了。
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妫绾身上,我这会跑进城门完全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