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小区里的叶子落了一地，很有萧索的味道，斯年之前生活的城市都是常绿植物，到了松城，她才深切地感受到课本里的秋天。
“这几天有点不好过，你晚上多盖一床被子，等过几天供暖就好了。要是实在冷，就开空调，别冻着自己。”到了楼下，云城嘱咐到。
“阿城，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斯年估摸着斯静没有一个小时回不来，她也变得胆大起来。
“不能，你身体不舒服就给我回去休息。”云城把书包重新帮她背好，催促她快点回家。
“阿城，你明天要去相亲了是吗？”
“嗯。”云城抿唇给了她一个苦涩的笑。
“你会不会和那个女人看对眼就不要我了？”斯年扬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云城的心蓦地刺痛，他有什么资格要不要她，他本来也不是她的谁。
他们之间，连一句表白都未曾有过，他们彼此也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他们的关系现在就像是一颗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把所有人都毁个彻底。
“不会的，我现在的状态对人家也不公平，明天我只是去走个过场，让我妈安心就是了。再说，人家也未必就瞧得上我。你别胡思乱想，回去好好吃饭睡觉。”云城摸了摸斯年的头发，将她整个人转过去，然后将她推走。
斯年被动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却发现他竟还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立刻笑着和她挥手。
她终于进了9号楼的入户大厅，按下电梯按钮。
看到斯年上了楼，云城脸上的笑容立刻转换成落寞。他回过身去，准备去车站了。
可下一秒他就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见他的妈妈正在不远处看着他，她的手里还拿着垃圾桶。
“妈！您下来倒垃圾啊？”
“阿城！你是要气死妈啊！我都跟你说了离她远点，离她远点，你怎么就不能听！”桂芳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云城几下。
“我没有，只是刚路上碰见了，就顺便……”云城心虚地解释。
“我是你妈！你什么能瞒得了我！”
云城不吭声了。
“你们俩现在到了哪个阶段了，有没有……”桂芳又艰难开口。
“没有！您想到哪去了！她在我心里还是个孩子，我要是对她做那些事我还是个人吗？”
桂芳见他神色不像说谎，这才稍稍安心。
“明天这门亲事你务必给我定下来，越快结婚越好！”
“妈，您当这是买菜呢？买回家胡乱炖到锅里就行了？”
“怎么了炖到锅里吃到肚子里就是踏实！”
“那对方要是长得像个夜叉似的，您也叫我娶她？”云城无力地叹了口气。
“咱这样的家庭挑什么长相！别管她长得像夜叉还是像老虎，只要她本本分分跟你过日子就行！就年年那样的小莲蓬精，心眼儿多得像筛子似的，你能拿捏的了吗？”
云城本来心情还非常沉重呢，听到他妈这句小莲蓬精，一下就笑出声来。
这老太太还真是慧眼如炬。
“好啦，您别说了，我去接云峰了，一会儿来不及了。”
“嗯，快去吧。”桂芳无法，也只能放他走。
“妈，您上去不许给她脸色看啊，我们俩的事儿，是我强求她的，她一小孩，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了，可快滚吧！”桂芳气得骂了一句。
斯年上了楼，却没看到桂芳的身影，她隐隐就觉得有点不妙。这芳姨该不会是在楼下撞到她和云城腻腻歪歪了吧？
虽然他们俩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
她惴惴不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晃神还被开水给烫了。
“嘶……”她赶紧把手指放嘴边吹了吹。
“怎么了年年？”桂芳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
“没什么，被开水烫了一下。”斯年不自然地将手缩到背后。
“那得赶紧用凉水冲啊。”桂芳过来，拉着斯年的手在冷水下冲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找药箱帮她涂了点烫伤膏。
斯静一早就将药箱里的药品给她做了交代，为的就是万一年年有什么需要，她可以迅速帮上忙。
斯年偷偷看着桂芳的面色，见她对自己没有什么不同，才安下心来。
“你是现在吃饭呢还是等你妈妈回来一块吃？”
“我还是等妈妈吧，我现在也不饿。”
“那行，你喝碗燕窝休息一下。”桂芳说着就戴好隔热手套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盅冰糖燕窝出来，放到了餐桌上。
“趁热喝。”桂芳活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见人家是怎么精细地养女儿。她一想到这么个仙女竟然看上了她们家云城，心情就很复杂。她忍不住想，这要是她闺女，她非要把她的腿打折不可。
云城那个臭小子也配？她到底喜欢他哪一点？想起他俩在楼下四目相望那黏黏糊糊的劲儿，桂芳就忍不住掉下来一地鸡皮疙瘩。
连她都这么想，这刚才那一幕要是被斯静看见……
“年年你先自己在家，我去学校接你妈妈了啊。”
“嗯，好。”
斯年喝了燕窝整个人总算好了点。每次来大姨妈她都会被折磨掉半条命去，妈妈之前也带她去看过，中医西医都看了，也没调理明白。人家老中医说了，等她以后结婚了就慢慢好了。那个时候她还不太明白，怎么就结婚了就好了？难道男人还有治疗痛经的作用？
他们还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她现在一想到云城，就觉得暖洋洋的，肚子也就没那么痛了。
她就这么趴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见妈妈进了门，又听见她和谁打着电话，说着什么大师。可是她太困了，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就这么睡了一宿，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斯静正在整理行李。
“妈，您这是？”
“哦，年年，妈妈有事情要紧急飞一下h市，后天就回来，这两天你要听桂芳阿姨的话啊。”
“您这没人照顾怎么出门啊！”斯年内心狂喜，但面儿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来。
“没事儿，一会儿你宋振东表舅过来送我去机场，等到了机场我就可以无障碍通行了，h市那边我有朋友接我。”
“那不然我陪您去吧。”
“不用，你就在家学习，妈妈很快就回来。”斯静当然不能同意，她要去的那个地方，不适合带小孩子去。
“哦。”斯年琢磨着，斯静这是已经对桂芳阿姨一家彻底信任了？竟然敢把她拜托给他们。
“你在家要好好学习啊，妈妈昨晚已经帮你把这两天的计划做好了，你按照表格执行就行，回来我要检查的。你可不能偷懒，也不能跟同学出去瞎混，尤其是那个胡杨，记住没？”
“哦。”斯年感觉她肚子突然又开始疼了。
“手表戴上，妈妈好能看到你的活动轨迹。我会时不时给你打电话的啊，你别想着把手表扔家里我就不知道了。”斯静出门前又嘱咐道。
“嗯，知道了。”斯年应声。
“年年，阿姨今天上午有点事儿，已经跟你妈妈说好了，你自己在家看书啊。我把汤和米饭都预约好了，电砂锅里煨着萝卜牛肉，中午你自己吃点，阿姨下午就回来。”
斯静一出门，桂芳就回了房间，等她从房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乱。
斯年心知她这是要去给云城相亲了。这老太太心眼还真多，怕她搅黄他儿子的婚事，本来答应好带她一块去的话都不作数了。
“哦，好。那阿姨我回房间做题了啊。”斯年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她才不怕桂芳怎么对她，反正她都会加倍从她儿子那里拿回来。她要是让她高兴，她儿子就能好过一点，她要是让她不高兴，那就对不起了。
全看她心不心疼她自己儿子吧。
桂芳平时一般都是坐公交回家的，但是她今天高兴，便豪气地打了个车。云城昨儿接了云峰就在家里住下了，她也有几个月没见着小儿子了，此刻更是归心似箭。
桂芳到家的时候云城和云峰都还睡着，而且奇怪地是他哥俩还分两个房间睡的。桂芳也没想太多，径直推开了次卧室的门，可眼前的情景却臊得她老脸通红！她的小儿子云峰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怀里还搂着个姑娘！
他是这把对象领回来了？这兄弟俩怎么也没人跟她说一声！桂芳虽然通情达理，但毕竟思想传统，如今看这小情侣没名没分就一个被窝里搂着睡觉，实在令她难以接受！尤其这还是这姑娘第一次上他们家的门！
这么一比，昨儿晚上斯年和云城在楼下腻歪的画面就让她舒服多了，毕竟那俩人没搂没抱还隔着半米远！
“妈？”云峰隐约听到了开门声，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的妈站在门口，一脸嫌弃的模样。
他这一动，他旁边的姑娘也醒了过来。
桂芳发现这姑娘就穿了个松松的小吊带，胸前该给人看不给人看的风光都一览无余。
“阿姨好。”女孩抬眼看了桂芳一眼，发现这老太太样貌朴实，两鬓斑白，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体力劳动者，眼神也就没有多客气。
“啊，小峰你也是，带雨彤回来怎么也没跟妈说一声，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桂芳心知以她们家的条件，儿子能找到个女朋友不容易，所以尽管她心里再不喜，也没有在面儿上表现出来。
“我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云峰拿起床边的裤子就往身上套。
“我去那屋看看你哥起来没呢。”桂芳一看，他就穿了条三角裤，这画面她是一眼也看不下去了，赶紧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云城！这都八点半了你还不起床呢！一会儿还出不出门了！”桂芳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发，只能往大儿子身上招呼。
“妈，不是说约的十一点吗？着什么急？”云城难得休息，也不想起床。
“怎么不着急，不是还得先去接媒人吗？再说了，咱还能踩着点过去啊？”
“接媒人也来得及，松城又不大。”云城翻了个身。
“你现在就给我起来，洗澡换衣服！”桂芳一把扯掉了裹在云城身上的被子。
好在，这孩子穿得挺严实的。
“你这老太太，你怎么总挑软柿子捏呢，云峰也没起床，你怎么不骂他。”云城无奈地坐起了身。
“今天是你相亲还是他相亲啊？再说了，你昨天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桂芳压低声音指了指另一个房间。
“他说今天早晨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妈，惊喜嘛？”云城睡眼惺忪地笑。
“你说呢？赶紧收拾出门！”桂芳白了他一眼。
云城无奈，只好躲进了卫生间。
他打开手机，发现她并没有给他发半条微信。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他猜着她每次和他联系完都是要删除聊天记录的，所以，从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他，他从不打扰她。
可是这种等待和守候的滋味很难受，要不是翻着之前她发给他的那些话，他甚至都不确定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洗了澡换了衣服，云城用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云峰小两口也起了床。
刘雨彤看着还有起床气，一张脸臭臭的，云峰一直在旁边哄着。
“雨彤你早餐想吃什么，阿姨现在出去给你买。”桂芳也小意伺候着。
“不用了阿姨，我早晨都没胃口不想吃。”
“那哪行呢，早餐最重要了，我那主家你斯静阿姨最会养生，她们家每天早晨七点准要吃饭了。”
“算了妈，我们都习惯不吃早餐了。”云峰也说。
“那我熬一点稀饭给你们吧，总不能饿着。”桂芳可不敢真的不给第一次上门的新媳妇做早饭，人家可以不吃，她要是不做，将来一辈子都要被人家拿这个说事儿。
听到母亲提到斯静一家，云城突然意识到，斯年只会在松城待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再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吃早餐了。
他的心里一阵钝痛，他们这段不能见光的感情，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无疾而终。
对这无望的人生，他好无力。
“哎，阿城，你就穿这个去相亲？不行，赶紧换一身。”桂芳见儿子穿得太随意，马上制止。
“这不是挺好的吗？”云城没看出来自己哪里不对。
“不好，太旧了，比你那工作服好不到哪去。小峰，你有没有带什么衣服回来，给你哥穿穿？”
“大哥比小峰高这么多，怎么穿得了他的衣服？”云峰还没说话，刘雨彤倒在一旁接了口，这就让场面有点尴尬，谁听不出来她心底的不情愿呢。
“嗐，你这老太太，我又不是没衣服，我换一身不得了吗？”
桂芳知道云城在哄她开心呢，正在烧火的手顿了顿，眼泪就在眼圈了。
她这个大儿子总是这么懂事。
云城换了件军绿色的工装衬衫搭配白t，底下是黑色休闲裤和板鞋，看着清爽了不少。
“怎么样，这样行吗？”
“你等会我接个电话。喂，年年，怎么了？啊？你钥匙锁在家了啊，那怎么办，阿姨这暂时走不开啊……”桂芳为难地看了看锅里烙着的饼。
“妈你钥匙在哪呢，我过去一趟。”云城走上前来。
“你这时间……”桂芳白了他一眼，他脑袋上是装了天线还是怎么的。
“没事儿，我一会儿从那边直接过去。这天这么凉，总不能让她在外面一直等着吧？”
云城从她妈包里翻出钥匙，转眼人就不见了。
桂芳脸色难看得像锅底灰，她预感今天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
“妈，年年是谁啊？”云峰好奇道。
一个小妖精……
当然，桂芳是不可能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