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游
”那是精卫,先生快看,那是精卫……“。
孩子们兴奋的指着飞过去的鸟冲程延年大喊。
程延年感叹这些孩子入戏太深,但又不好打击这些孩子的积极性。
“那先生带你们去追精卫鸟好吧……”。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
一旁的严婶子见天色已晚,带着打包好的饭菜,背着孩子带着两个依依不舍的姐妹俩告辞离去。
“小公爷,夫人,家里还有男人和孩子等着吃饭,小妇人先带女儿们回家了,感谢小公爷和夫人今日的款待……”。
顾紫韵看着孩子心性的程延年,只好夫唱妇随的跟上。
这些日子她也快慢慢忘却了限制自己的那些规矩,谁叫定国公府她最大,而夫君又宠她。
众人乘着星夜,开始是追着鸟儿跑,但孩子们看到萤火虫后,跟着萤火虫的微光,在田埂上奔跑,周围都是麦子的香味,蛙声一片。
“夫君,太晚了,还是回去院子吧,孩子们都出了一身汗,这晚风一吹,小心着凉……”。
程延年看着意犹未尽的孩子们,笑着道。
“夫人,这些孩子平日在府里待久了,甚少有机会外出,更别说像今日一样……孩子们天天都有锻炼,身体好着呢……夫人放心……”。
顾紫韵其实内心也是欢喜的,这样在夜空下,在田野上追着萤火虫奔跑的体验,她以前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突然,程延年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他环顾四周,见到麦田里有人影。
借着月光,程延年看到麦田里两个白花花的屁股,心里一惊。
古人都这么会玩的。
他莫不是发现了正在练玉女心经的杨过和小龙女。
程延年往田埂里继续走,接下来的一幕,令他终身难忘。
只见麦田上,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正弯腰干活不着寸缕的人,有男有女,她们正在锄地,拔草,挖水渠。
谁也没在意身边的人是否光着身子,非常有默契的自顾自的埋头干着自己的活。
风吹过麦田沙沙的响,在一片蛙鸣声中夹杂着锄地声和流水声,以及孩子们的笑闹声。
程延年站在田埂上,呆呆的望着下面辛劳的庄户,伫立良久。
田云娘,注意到了程延年,看了看麦田里,心里有了猜测。
“先生,这些都是附近村里的人,他们有的是白天要去做工,有的是家里没有多余的衣服,又怕磨坏衣服,所以经常会在晚上出来干农活,我爹娘在时,也是这样的……其他村子也都是这样的……先生不必惊讶……”。
程延年没有回答,默不作声的带着孩子们往院子里走去。
孩子们也感受到了程延年的不对劲,都默不作声的跟在程延年身后。
回到院子,程延年让人叫来了管家。
“田叔,你认为庄户的生活好吗?我定国公府是否有苛待庄户……”。
田叔不明所以的被人叫来,内心十分疑惑,但听到程延年的话,还是很自豪的。
“小公爷,我定国公府可是这十里八乡盛传的仁善之家,租子是各个勋贵中最低的……老奴不敢说庄户生活怎么样,但是至少人人有饭吃,我定国公府手底下的庄户还没有卖儿卖女才能活命的……”。
程延年看了田叔许久,喃喃道。
“田叔,难道不卖儿卖女就是好生活吗?”。
“小公爷,最近几年,地里收成不好,附近许多庄子卖儿卖女才能活命,府里的庄子有不少这样的来投奔……府里全收下了……”田叔回道。
田管家看到程延年这样,想到今天荒地里庄户的工钱。
“小公爷,老奴按小公爷的吩咐,请附近庄户过去定军湖那片荒地开荒,开的工钱是三十文一天,而负责此事的杜管事却只给庄户们十文……今日那胖子就是杜管事的儿子……”。
程延年正想找人来出气,来了个现成的。
“这杜管事是何人,府里没这号人吧,这人既然这么大胆,是有什么依仗吗?”。
田管家一惊,他从未见过小公爷这样冰冷的表情。
“小公爷,这杜管事是原先皇庄上的管事,附近这几个庄子都归他管……老奴今日还查到,长公主让人减租,这杜管事手下几个庄子非但没减还巧立名目的增加租子,为了不被发现,他让庄户们签下借条,每年用粮食抵扣……”。
程延年气的发抖,这不就是地主老财的做派。
这些庄户辛辛苦苦一年得的粮食,不但不属于自己,还倒欠粮食。
程延年摆了摆手让田管家退下,自己明日得好好会一会这杜管事。
与此同时,严婶子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家中。
一个高大的男人在烛火下正编着竹篓,边上一个穿着短打的男孩帮忙打下手。
严婶子拿出家中的碗筷,将打包来的吃食摆放好。
父子俩看着一桌好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当家的,你心心念念的老田家的那对儿女,我今天见到了,过得可好了,还给小定国公当学生呢……”。
那男人吃饭动作一顿,想到老田家的儿女过得好,心里也真是替他们高兴。
“孩儿她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云娘姐弟真的给小公爷当学生……好啊,老田可以瞑目了,定国公一家都是大善人,肯定不会亏待她们的……”。
严婶子看着自家穿着布衣像模像样的儿子,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当家的,你和老田都是定国公手下的兵,能不能去给求求小公爷,让他收下咱们栓子当学生,咱们栓子可不比大壮差……”。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伤腿,那年他和老田跟随老定国公去边境,大战过后他伤了腿,老田丢了命,就连老定国公为了掩护大军撤退,也将命丢在了边境。
“我们欠公爷一家的够多了,要不是看在我是黑甲卫的份上,那每月一两看守院子的活计怎么会轮到你……我们再努力挣钱,争取明年送栓子去镇子上的私塾……”。
招娣看着父母在讨论弟弟上学的事,她今天跟着云娘学会写了自己的名字。
“娘,女孩子也可以上学吗?我也想上学,我今天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严婶子本来就生气,一听女儿这话,对着她的头就是一板栗。
“你还想上学,女孩子上什么学,又不能考状元,跟着老娘好好把针线学好才是正经事……”。
招娣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头蒙在被子里。
她也想像云娘一样上学,读书习字,每天有人讲故事给她听,今日那精卫填海的故事可真好听,若是自己是那精卫,敢独自面对大海吗……
带娣看到姐姐挨打,连忙跑开回到房间,偷偷的拿出一块肉干塞给姐姐。
严婶子看着两个女儿,心里也是一痛。
当年她也问过自己的娘亲,为什么哥哥能上学,自己却不能。
娘亲也是像今日自己这样做的,自己没做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