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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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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戚氏就这么怀着满腹心事离开了宴席, 坐着马车回府的路上,特意让车娘绕了个路,远远儿瞥一眼后街。

    果不其然, 原本极为冷清的街道,被官兵把守得严密。

    有人来来往往搬运上好的木材玉石, 里头传来工匠争论的声音。

    他立即让车娘调头。

    回到家中,一头栽进了卧房。

    “正君没用晚膳?”

    许丞相听了下人通传, 有些惊讶地挑眉。

    她在书房忙完了事, 傍晚进屋,见床上裹着一个人, 如同蚕茧, 不由得失笑。

    多少年了, 夫郎每回不高兴便如此。

    “谁又惹你?”她好脾气道。

    许戚氏忍不住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帝卿府修在咱们后边儿那条街, 你知不知晓?”

    这事许丞相自然知道。

    早些日子上朝, 工部上奏时,她也在场。

    听闻这是帝卿自个儿选的。许丞相心道陛下真疼儿子, 并未在意。

    她一边宽衣, 一边道:“八字还没一撇, 你便担忧上了。”

    许戚氏能不担忧么,万一自家女儿真被指给帝卿,若是不小心犯了混,两人争执, 谁该低头?谁该被罚?

    帝卿到丞相府见婆婆公公, 是对方行礼还是他行礼?

    若是帝卿不愿生孩子,他甚至不能张口给女儿纳侍,相反, 帝卿府若养了女人,他家阿棠闹还是不闹?

    要是一状告到宫中,陛下偏着谁还不好说,丞相府还会成为笑柄。

    ……越想越愁!

    许丞相洗漱后钻进被窝,听夫郎这番言论,笑出了声。

    在她心里对皇帝的公正异常信任,觉得陛下定能秉公处理。

    况且这事儿还不定能成,她问过绿玉,女儿和帝卿也就见过几面,约着一同游玩,兴许只是图新鲜。

    ——难不成还真的情投意合,海誓山盟,非卿不嫁,非君不娶了?

    身边的夫郎还在念叨。

    许丞相迷迷糊糊想,若和皇家结亲,也没什么不好,本就是光宗耀祖的事,陛下视自己为肱骨之臣,她视陛下为明主,应当彼此都会欢喜……

    翌日,许棠去主院问安时,便看到了爹娘两张截然不同的模样。

    许戚氏黑了脸,沉默着吃饭,时不时投过来一个白眼,许丞相神色自若,悠闲询问许棠的功课。

    “为娘想了想,白马书院到底只是私人开设给寒门学女的书院,你可要转入国子监?”

    以前是女儿能力不足,进不了,如今倒可一试。

    “不了。”许棠摇头,她觉着如今这样挺好。

    母女俩聊完,许丞相上朝去了,许棠望向自个儿的爹,嘿嘿一笑,上前去哄。

    许戚氏怎么会真的同女儿生气,以往许棠惹了祸,他再气,也还是得收拾烂摊子,只是这回,他担心承担不起。

    到底没再怄气,让人将吃过的饭菜撤了,许戚氏一边看账本,一边和女儿交谈,询问帝卿的事。

    “爹,殿下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改日你们见面就知。”

    许棠知道顾清持以往骄纵,脾气大,但他对在意之人异常热忱,愿意收敛性子,做不喜欢的事,低下头来。

    “好端端我干嘛同殿下见面?我还没答应呢,你可别灌迷魂汤,除非你俩真的被陛下指婚,否则别在我面前提。”

    许戚氏嘴里不肯认输,心里却是想着,有机会偷偷去瞧瞧,这帝卿到底值不值得他点头。

    他离开后,许棠也站起来,慢步踱向门外。

    过了一阵,主院寝屋的帘子被撩开,有两名小厮进来收拾。

    其中一位瞅见桌上的账本,眼神一动,默不作声仔细将床上被褥拍打平整,转身对另一位道:“今儿天气好,咱们不如摘两枝花放到屋里。我瞧着院子里那棵玉兰不错,不如你去叫小子们摘一些来。”

    “好啊。”后者没多想,径直出了门。

    那小厮左右看了看,迅速伸向账本。

    许戚氏每回对账,都不许心腹以外的人在场,对完便会将账册锁好,藏入箱子。

    做不成许戚氏的心腹,这些人只能偷偷开箱查阅,这个月许戚氏换了新的账册,他们还没来得及看。

    今日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记忆力极高,过目不忘,视线在纸张上游走,正打算将账本恢复原样,敏锐地发觉背后有股凉意。

    他立即警惕回头。

    ……

    身后挨着床的那堵墙,窗户被人悄然推开。

    ——窗边出现了一张肤色白净清秀,却面无表情,眸子死死盯着他,让人心里发毛的脸。

    许棠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吊儿郎当样:“我和我爹的字,可像?”

    小厮来不及细想,张口便道:“大小姐……”

    许棠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她早就让人堵住了门,当即将其抓起来。

    一群护卫涌上去,绑住了那名小厮。

    “大小姐,人死了。”

    刚把人抓住,对方就狠心咬了舌尖,嘴里还藏了毒囊,还未审问,便头一歪,咽了气。

    许棠望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脸,发现这人并未戴面具,若有思。

    “悄悄处理了。”许棠不想打草惊蛇,是趁着爹出门,下人少的时候办的。

    她担心父亲害怕,外头说漏嘴,只打算告知母亲。

    人死的时候是何模样?

    尤其是不得善终时,七窍流血,面目难看,肌肤惨白,不一会儿就变了形。

    可这人的死,完全抵不过前世府里的那场大火,抵不过许家受的冤屈。

    总得把始作俑者也拉下来才好。

    她眸中是冷漠的,不复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望了片刻死去的人,厌恶地移开眼,语气冰冷。

    “晦气。”

    这夜,书房内的烛火不曾熄灭。

    许丞相一身疲惫回到家,得知这消息,先是勃然大怒,随即不可置信,最后心生疑虑。

    她始终不相信这是宫里对许家的敌意,哪怕对方不是皇帝,是某个皇女,她也不敢想。

    许棠向她娘陈述白日的事,“那小厮被抓,未曾惊慌,求死之心十分决绝,这是暗卫、死士才会有的表现。”

    否则只是一个偷看账本,小厮分明能够以“偶然生了好奇心”为借口,或者死活不认,拖延时间。

    他这是知晓许棠掌握了不少证据,担心泄露更多秘密,知晓自己的任务失败,这才自绝。

    “女儿早就发现有人偷账本,去年就劝爹换了藏账本的地方,他们这些日子里查看的,都是伪造的账本而已。”

    前世许家被冠以“谋逆”“贪污腐败”的罪名,朝廷抄没了许家全部家产。

    重活之后,许棠就留了个心眼。

    她道:“就算是有人觉得丞相府家大业大,或是娘惹了什么人,对方想要探听府中消息,无论何种原由,您都得警惕。”

    “为娘知晓。”

    许丞相不肯相信女儿所说的“是宫里派人查许家”,但应了许棠,答应日后多加留意。

    她望向许棠的眼神复杂:“去年你便布下了这计划?”

    许丞相才发现,许棠早已不是那个贪玩,需要爹娘操心的孩子了。

    她进书院,勤念书,考功名,一步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很稳。

    甚至现在,都能伸出枝蔓,张开羽翼,反过来护许家。

    孩子长大了。

    “你说想娶帝卿,意欲何为?”

    许丞相顿了一下,缓缓道,“若是想增添筹码……”她堂堂一丞相,难不成还需要女儿牺牲姻缘。

    “并非刻意。”

    许棠认真答道,一只手贴在胸口,“我和殿下,心意相通。”

    可如果要对许家不利之人真的来自宫中,这帝卿站在哪边,可就不好说。

    许丞相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深深看女儿一眼:“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事,别告诉你爹。”

    许棠颔首。

    父亲自来性情单纯,她们都不希望他被龃龉之事困扰。

    ……

    近日宫里到处都是碧树琼花,不仅主子们聚在一处,宫人们也比往日爱说话。

    只因皇贵君和平侍君的生辰在同一天,每名宫人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

    荷生对着窗户外投来的日光,仔细打量腕上的银镯,瞧了又瞧,最终喜滋滋对同伴道:“这定然是主子让陈匠打造的,只有她能做得这般精巧,上头雕刻的花跟真的一样。”

    莲生不动声色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拉着荷生往宫殿内走,“是是,看把你美得。”

    没见那些低一等的宫侍们,都露出了羡慕眼红之色嘛。

    等他们进去了,这些宫侍议论纷纷。

    “殿下对他们可真大方,这镯子怕是不止几百两。”

    “人家得到的奖赏便值咱们一年晌银,真不公平。”

    “听说六皇子给宫里每个人都赏了镯子呢,虽然比不得荷生哥哥他们的,可至少公平公正。”

    与荷生关系好的某个宫侍丢掉手里的活儿,哼了一声。

    “那你们赶紧托关系,调到六皇子宫里头做事去!咱们殿下可养不起你们这些大佛……也不瞧瞧,除了荷生莲生,谁能在殿下身边从小伺候到大,谁能依着顺着,从不叫一声委屈。”

    真当贴身宫侍那么容易?

    让这些人调到六皇子那儿,他们便不吭声了。

    谁都知晓,只有帝卿才是先凤君之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出。

    那些个大臣官眷,到底还是更敬重帝卿这位皇子,哪怕将来太女或者九皇女登上宝座,也动摇不得殿下的地位。

    帝卿殿内的宫人也与和其他殿里不同,是要被别人称一声“哥哥”的。

    让他们离开这里,谁愿意?

    况且帝卿殿下说过,出嫁时会将有人带走,是选择在宫里战战兢兢,被分配到别处,还是出宫在帝卿府做事……只要是想安分过日子的,谁都知道怎么选。

    “主子,皇贵君和平侍君各设了一宴,咱们去哪边?”

    莲生问顾清持。

    顾清持正在作画,淡淡开口:“陛下去了何处?”

    “陛下先是去了一趟皇贵君那儿,没待多久,留在了平侍君处。”

    他放下笔,注视纸面上那对鸳鸯,勾唇笑了,极富风情:“既然母皇和平父君一块儿,咱们自然要去为失意之人撑撑场面。”

    顾清持从许棠口中得知,丞相府抓到了一个潜藏许久,偷看账册的死士。

    他们俩前世曾在一起学画,许棠的功力深得他的真传,人像栩栩如生。

    那死士,他见过。

    母皇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都说至亲至疏是夫妻,以他的父后和母皇年少成婚,看似恩爱,却不得善终。

    顾清持觉得,他从未了解自己的母皇。

    至亲至疏,也是母子。

    还是赶紧出宫吧,这些闹剧,他不想再多看。

    “还是让清持尽快搬出去吧。”

    皇帝也是这么想。

    这次两名爱君生辰,他这儿子只去了皇贵君处,未曾问过一声平儿。

    小六在外头听见宫人说笑,那些人称平儿以色侍帝,看似得宠实则无权无名,才会让帝卿漠视,哇哇哭着回了宫殿,正好扑在她怀里。

    “这孩子忒不懂事,两个都是他的父君,怎么能厚此薄彼,不敬长辈?”

    身边的平侍君强忍眼泪,红着眼摇头,“殿下未必是看轻臣侍。皇贵君哥哥如今才是后宫之首,能执掌凤印,臣侍不过是蒲柳之姿,人微言轻,殿下这般,只是凭心而为罢了。”

    他低下头,“只是,我们六儿还小,听到这话该多难过。”

    “朕会督促工匠立即修建好帝卿府。”

    皇帝赶紧哄他,“在宫里整日胡闹,哪里有小六听话,朕是不想管了。”

    她想吐出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转念一想,顾清持肯定不像自己,但也不像先凤君那般温婉。

    只能归于这孩子自己长歪了。

    “你帮着看看,哪些人家合适,清持也大了,该成亲了。婚后就该恪守本分,虽是皇子,也不能随意进宫,免得惹人非议。”

    平侍君点头应了。

    他趴在皇帝胸前,眸色深沉。

    这次生辰宴,顾清持没给他面子,自己也不必顾及对方的面子。

    是得好好为他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得专找那种看起来体面的,实则没出息、还不能被死死压着的……

    听说前一阵,丞相府家的大小姐刚考完院试,又被揍了。

    平侍君身为皇帝最宠爱的枕边人,知晓这许丞相虽然是皇帝得力大臣,其实早就被陛下暗中提防,还派了人专门盯着对方。

    若是嫁给许棠,哪怕婚后不幸福,顾清持想闹,许丞相也不是好惹的。

    等到丞相府被清算那日……

    迟早要和这小子算旧账!

    作者有话要说:  平侍君:嗯,要找一个看起来体面,实则没出息,还能和帝卿叫叫板儿的……我看许棠不错!

    许棠:???

    ……

    平侍君:等着瞧,你对我的不敬,我迟早要算回来!

    顾清持扬起嘴角:巧了,我也是这么想。感谢在2021-03-31 23:59:13~2021-04-06 10: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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