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雁山的风很柔, 树很绿，湖很清，正是踏青好时节。
坐在山顶, 和心仪之人互相依偎赏景，则易于增进彼此的情意。
但此时此刻, 众人相对无言。
许棠的一只手还搂着顾清持的腰，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自己方才的举动。
两个人脸都快贴一起了, 莫非是山上风大, 被沙迷了眼，这才如此亲近？
“你们怎么在这儿？”许棠问许逸, 同时看向挡在许逸身前的女子, 双眸微敛。
这个人许棠认识, 还是她挑出来的，在递给许戚氏的那些帖子里占据了一个小小位置。
这是她娘手下的某位白侍员女儿, 叫白瑛。
白侍员工作勤恳, 家风清明，没有纳侍, 娶了一位小官的儿子做正君, 两人成亲多年才得一个孩子, 就是白瑛，孩子出生时，据说许棠她娘还去吃过酒。
眼皮子底下看大的孩子，自然比旁人放心得多。
但近年来, 寒门同世家泾渭分明, 嫡庶有别之风更甚，庶子嫁人，大多从门第低一些的小官家挑选, 或是嫁大户人家中的幺女、庶女。
白瑛是白家嫡长女，许丞相就没有问自己的下属是否要结亲。
这亲是白家自个儿提的。
现在看到这俩站在一起，许棠不由得去猜测，在她离开的短短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瑛道：“我和许公子也是半路相遇，未曾想到许小姐也在，并非有意惊扰，实在抱歉。”
许逸被白瑛护在身后，悄悄抬头，见这位白小姐气定神闲，言语间极为诚恳，脸更红了。
等到许棠唤他，才慌慌张张走过去，瞥了一眼顾清持，不知如何称呼对方。
许逸在秋日宴见过顾清持一面，对他印象深刻。
当时这位帝卿殿下还在修行中，一身白衣素净清雅，却也掩盖不住风华，这会儿恢复了华丽的衣装，依旧如同之前对自己一般温柔。
许逸的手被轻柔握住。
顾清持笑道：“叫我顾公子，或者顾哥哥也行。早知弟弟要来，就该叫上你。”
许逸稀里糊涂嗯了一声，心里觉得怪怪的。
其实他和帝卿殿下同岁啊，哥哥弟弟什么的……
而且为何殿下和他姐在一块儿？？？
上次对方替自家解围，许逸以为是因为殿下不希望明珠郡君丢皇家的脸，得罪所有官眷，或是真的看自己顺眼，一时兴起才出手。
直到今日，他惊了。
跟着往前走时，心里怦怦跳，手心出汗。
长姐竟然同帝卿殿下有私？！
许棠走过去同白瑛打招呼：“不要紧，既然遇上了，不如一同在雁山游玩？”
虽然白侍员在她娘手下做事，但她和白瑛交情不多。
想到庶弟，许棠揽住了对方：“走走走，咱们到那边儿烤肉吃。”
她丝毫不提方才的尴尬，也不问白瑛同许逸的关系，亲自去捉了一只山鸡。
许棠动作麻利，很快把鸡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便有油脂香气冒出，加上特制调料，肉质鲜嫩，滋味鲜美。
白瑛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想到许棠还会这一手。
绿玉也惊了，自家大小姐何时会的烤肉？
好好的大小姐，原本衣服都要人伺候着穿，如今不仅不要人伺候，还学了这些。
只有顾清持知道，这是许棠在许家倒了之后，被逼着学得的求生本领。
他给她钱，她不要，躲着自己，一个人过了孤独的两年。
“我也来帮忙。”
他心里一疼，蹲下/身去拨弄柴火，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诶诶，你就别来了，当心熏得眼疼。”
许棠赶紧让许逸把这位祖宗带到一边儿去，“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公子，你们看着就好。”
白瑛对许棠也不熟悉，今日一见觉得对方挺平易近人，不像传闻中那个在长辈面前装乖，背地里顽劣霸道的千金大小姐。
她点点头：“许公子就和这位……公子一同歇着吧，我和许小姐二人足以。”
她是常和朋友去山林游玩的，烤鸡的技术比许棠还娴熟。
一群人微妙地聚在一块儿，微妙地变得融洽。
肉烤好了，荷生莲生替顾清持挑出最嫩的部分，去除骨头。
他们没用许棠带的器具，从包袱里掏出一套，尝了尝食物，这才送到顾清持嘴边：“公子……”
这是他们早已习惯的行为，却让许逸和白瑛忍不住朝那边瞧。
许逸望着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器具，光是一个碗便是用上好翡翠雕，他们许家虽然势大，也未曾这般奢靡。
白瑛注意到许棠带着习以为常的神情，把自己的那部分递过去：“当心烫，你们主子现在不爱吃鸡翅，诶等会儿，那块肉才是最嫩的……”
许逸想的是：这可是帝卿殿下，吃穿用住无一不精，也不知咱家能不能养得起。
长姐这事儿怎么办，他俩感情貌似挺好的，嫡父会答应吗？
白瑛则犹豫许久，将她的那份往旁边推了推：“许公子吃得太少了。”
她很小声地问：“你……你吃鸡翅么？”
许逸愣了愣，耳根泛红，低下头：“我吃的。”
分别时，许棠已经和白瑛勾肩搭背了，她们默契地没提今日的事，只约好下次再一同玩。
“走吧，回家。”许棠对许逸道。
经过这日相处，许棠已经能较好地适应一名好姐姐的身份，比之前自然很多，这个弟弟真的很乖，相处也较容易。
顾清持和许棠是一前一后上的山，如今也不能一同离开，他虽然面带笑容，等许棠下山了，坐到石凳上，脑袋埋进臂弯里。
呜呜呜呜他和阿棠这辈子的第一个亲亲！
没了！
许棠回到丞相府，和许逸一同见父亲，她爹坐在榻上看花样子，惊讶道：“怎么一道儿回来了？”
“咱俩去的是一个地方，中途遇上了，爹，您说巧不巧？”
巧个屁。
许戚氏瞪女儿一眼，这不就打破了自己的计划么？
他见许逸对白家那丫头印象不错，两家关系又近，便起了让他们多处处的念头，同白家正君商量后，各自催儿女出门游玩，并将他们安排到一个地方。
谁知道自家那个小魔星也在。
“玩得如何？”他只好问。
“挺好挺好，我还带阿逸吃烤鸡呢，爹我跟你说，雁山上的鸡味道是真不错……”
“诶去去去。”许戚氏想听的是这个吗？
许棠这才谈到白瑛：“期间见到了白侍员的女儿，为人亲切，瞧着就是个好性子。”
“是吧？”许戚氏高兴了，这才对嘛。
可惜中间插了个女儿，否则他们得多登对？
许棠走后，他把许逸叫到身边，难得和气：“若是觉得这位好，也不急，先留着，咱们再多看看，怎么着你也是丞相府的公子，我定会替你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他没有儿子，这两年才对许逸更上了点心，不管再不喜对方的爹，孩子是无辜的。这个庶子在府里从不作妖，安安分分，养了十几年，怎么着也有些情分。
许逸眼眶一热：“孩儿知。”
许戚氏又开始念叨了：“唉，你倒乖巧，你姐姐就让人头疼了。她如今在念书，你娘和我都觉得亲事应该暂缓。可这一缓吧，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若是念书不成，耽搁了，该讨个什么儿婿回家呢……”
许逸在旁边坐着，小口喝着茶，虽然已经告诫了身边小厮不许说出去，可万一露馅儿呢？
也不知这俩何时好上的。
若是被家里知晓，他和长姐估计都吃不了兜着走。
……
许棠也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她同清持就是各种掩饰，一开始两人并没有想到将来，之后再试探，得知许家的态度，心更凉。
最后两人的事儿暴露，那叫一个不得安宁，两个人如同一对苦命鸳鸯。
狗皇帝那会儿就不怎么管顾清持了，听说这个消息，没有丝毫反应，只同后宫的侍君以及年幼的皇子待在一块儿，享受所谓的“天伦之乐”。
也是那个时候，许棠才意识到，顾清持似乎真的没有那般受宠。
许家不肯，宫里不管，顾清持搂着许棠的脖子说：“咱们这样挺好的。”
好吗？
她心疼顾清持没名没分跟着自己厮混，加之草原王女阿骨玉的求亲，提出分开，惹得顾清持不吃不喝好几日。
最后她爹娘几乎同意了，狗皇帝忽然下令抓她家，毁了一切。
这辈子莫非也要如此吗？
许棠绝不可能让它再次发生。
她翻身下床，拿起书念了起来。
年底便能第一次入考场，到时她便打算同家里说……
她有想娶的人。
另一边，顾清持也辗转反侧。
想起许棠被抓，他求那个女人放过许家，后者投到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以及说的话，就无法再对她产生敬爱与孺慕之情。
那日雪很厚，跪下去时，膝盖深深陷入一片白色之中。
他的母皇脸上带着讽刺的笑，称他流着先凤君的血液，却没有先凤君的守礼端庄。
“这些年是朕太纵着你，才如此不守男德，同人厮混。你这模样，哪里像你父后？以为跪下就能求得许家一条生路？那便跪着吧，朕倒要看看你这骨头有多硬！”
那人说着，走进了金銮殿的阴影里。
平侍君死后，顾清持面上镇定，回到宫殿便失了所有力气。
他想笑，笑他母皇夸父后温婉，知礼。因为太天真，父后才会流掉一个个孩子，生下他就离开了人间。
每当回忆这些事，顾清持就清醒了，这辈子他依旧有着尊贵的身份和皇帝的宠爱，可一切都是假的罢了。
他再也不会因此失落难过。
他要利用现有的一切，帮助许棠得到她想要的，不再让母皇伤害他爱的人。
于是宓云再次过来寻他时，顾清持态度特别好，让宓云摸不着头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宓云很警惕，这小子不会又要整自己吧。
“就是说说家常话而已啊，表姐。”顾清持声音温柔，反而让宓云抖了三抖。
“殿下请好好说话。”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胳膊。
烛光照得顾清持的脸莹莹如玉，他道：“外祖父可还好？听闻他老人家近年身体不好，我想去探望。”
作者有话要说： 要跳一些时间线了……感谢在2021-03-20 21:01:21~2021-03-22 21: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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