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得知罪魁祸首是谁后,郑山长一脸严肃地将这名学女驱除出了书院。
即便有人为其求情,她也不曾改变这个决定。
“那臭丫头要下山了,咱们要不要收拾她?”薛羽搓搓手。
林熙的腿许得两月才好,依旧拄着拐,赌气似的不要小厮搀扶。
站在书院门口,恶狠狠道:“自然是要的,平白无故被人推井里,我林熙也不是吃素长大,这回我要打断她两条腿!”
“用不着你们出手。”
夕阳的霞光照到许棠身上,她双眸微敛,指着前方道。
三人皆往那边望,便见那失魂落魄的学女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薛羽感慨:“真没想到陛下会让大理寺来查,我看她挺看重咱们金字班的人嘛,哈哈哈……”
她们和那些优秀的官家世家子女不同,成日吃喝玩乐,谁料出事还惊动了陛下。
许棠不忍心打破薛羽的美好猜测,甚是怜悯地摸摸她的头。
傻孩子,真当那狗皇帝是看重咱们啊。
那人最是势利,无论是自己的结发夫郎、众多侍君,又或死去和活着的子女,再到一干忠心为她的大臣……
只有利于她,利于稳固皇位的,才会放在眼中。
这般想来,当年一推再推亲事,跟着自己厮混,为了自己一句随口的“积德”便四处做下善事,最后还跪在狗皇帝殿前苦苦哀求对方放过许家的帝卿,骨子里倒不似皇家血脉。
我竟念起他的好了。
许棠不禁失笑。
到头来,根本说不清谁对谁错。
她收回思绪,打算回家一趟。
尽管娘说在外头歇也无所谓,可许家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担心呢,不然也不会让湖音绿玉上山。
眼看暮色即将倾盖整片山,许棠却要离开,林熙等人怎么也劝不动。
用薛羽的话来说,便是“赶着投胎一般”。
另一头,荷生扮作普通小厮模样,立于主子身后,抬头看见同伴回来,便知有消息了。
“居士。”
顾清持正戴着面纱于亭中抚琴
听见这声唤,拨弦动作渐缓。
等到莲生贴在耳边嘴唇翕动,那双漠然的眸子才染了些许暖意:“当真?”
见莲生点头,他嘴角勾了勾:“倒是稀奇。”
“什么稀奇事,也让我听听?”
旁边是不请自来的太女,她一张口,顾清持脸色又冷了。
他的面纱是在同批雪蚕中挑出最好的几百只,再让绣局手艺最精的绣郎制作而成。
薄薄一层朦胧蚕纱,外头罩了珍珠珠帘,精致无比。
这么骤然一转身,珠帘晃动碰撞发出声响。
“男子间的私密事,皇姐也爱听,这倒比任何消息都稀奇呢。”
他是笑着说的。
可太女俯身端茶的动作便顿了一瞬。
她神色温和,像一个宽容的大家长,望着使性子不懂事的阿弟:
“是我不对,原来是私密事,那便不问。只是难得见你这般欣喜,跟着高兴罢了。”
这次出宫机会,是顾清持为她求来的。
虽然不解为何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帝卿会帮着说话,但太女本就想拉近彼此的关系,哪怕知道对方性子跋扈,也得顺着毛摸。
太女轻言细语:“本想着你来散散心也是好的,可看了两日的景,没见你多用一碗饭。今日高兴了,就让厨郎多做道菜如何?”
顾清持听她真如同胞嫡姐一般叮嘱自己,心底觉得这份假情假意的关心令人作呕。
他没急着反驳,垂下眼沉默不语,像是默认。
等太女走了,用力攥着莲生的袖子,那如玉的手指泛出点点青色:“那厨郎真这么说?”
莲生被主子忽然强烈的反应惊住,茫然点头:
“奴给了一笔银钱,那小厨郎便什么都说啦。他家大小姐平日是不吃桃花酥的。”
“只是后来她忽然提起,家里才开始隔三差五做一次。”
荷生懵懵的:“不就是块点心,还纠结甚时候吃的么?”
皇宫里什么没有?
别说小小的桃花酥,什么翡翠糕金丝饼,御膳房的人能做出好多种不带重样儿。
若是以前,顾清持定要叱责荷生几句。
此时心情甚好,瞥了一眼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宫侍,为这一举动找了个由头:“看许棠不爽,想多打听打听她的事,日后好惩治而已。”
荷生恍然大悟,这才符合主子睚眦必报的脾气嘛。
他早觉得那许家大小姐油嘴滑舌,不怀好意了:“奴也来帮忙,居士放心,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咱们的眼睛。”
……
“阿嚏!”
马车内,许棠昏昏欲睡。
天快黑了,她们已经穿过一片林子,即将走到大道上。
“咱们才来呢,好些东西都没用上。”
绿玉和湖音并排坐,他低声道,“半日不到,又回去了。”
“大小姐不就是这性子么。”湖音虽比绿玉小几岁,但两人也十分熟悉,不怎么拘谨。
正聊着,听见马车内许棠打了个喷嚏。
绿玉赶紧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披风,塞进马车:
“奴就说小姐一个人在山上不行,这不,着凉了吧。下回别这么急,不带湖音,带上奴也好啊。”
“大小姐最缺不了的就是我好么?绿玉哥哥你可别搁这儿邀功。”湖音忙道。
“……”
许棠才不管他们如何争论,接过披风裹在身上,缩了缩脖子。
她并不冷,也没受凉,就是忽然觉得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