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师尊
来不及思考。
杨羽跌跌撞撞的穿过暗巷。
鲜红的血流，顺着沟壑流淌，诉说着惨烈的一幕。
女孩的右臂和左腿被齐齐斩断。
无形的大道之意，甚至将其魂魄也斩落三寸。
处于魂散边缘，业已陷入昏迷。
白色的衣裙，被殷红的血液浸湿。
杨羽的身子骨，忍不住的颤抖着，他伸出僵硬的手臂，将断口处死死按住。
还有救，还有救
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他的视线变的忽明忽暗，只看到火妖赤着脚，走到他的跟前。
沉默不语。
但眸子间，满是怜惜与自责。
“官人”
红衣火妖伸出白皙的手，想要帮女孩接上断骨。
但，大道的痕迹附着，青色的火苗始一接触，便被压制磨灭。
被摧毁的，还有杨羽的道心。
他不禁扪心自问。
就算他修成百字真言，千字真言又有何用？
连一个最普通的女孩都守护不了
沾染鲜血的双手，刺目而又悲凉。
误杀？
不，那个笔直的巷道，受限的视野，并不能成为他失手的理由。
世界，仿佛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杨羽就像一个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
拼命挣扎。
却又从心底深处，生出自绝的欲望。
而黑暗中仅剩的一点光亮，竟然来自火妖的身上。
微弱的青黄光芒，如烛火般在风中摇曳，随时将要熄灭。
窒息和压抑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
全身的意识宛若沉入水底，水面上的烛火，透过波浪，闪烁着鳞散的光。
或许，我本不该下山。
或许，我本不该用斩字真言。
又或许，师尊没有捡到那个弃婴
空寂中传来几声幽响。
世界仿佛在不断远去沉沦。
若，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我在这梦中死去，一切便不会发生。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中生出几缕光亮，旋即又如泡沫般破碎。
万念俱灰之时。
幽幽的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洪亮的大道真言，如钟鸣般荡开黑暗的绝境。
“定！”
时间在此停滞，万物在此噤声。
从黑暗的边缘，身着灰蓝道袍的老者，一步步走来。
“徒儿，为何如此悲伤？”
“竟然动摇了道心，怀疑起大道真言。”
“师尊？”
杨羽睁开黑色的眼眸，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站在面前。
“师尊，快救救她！”
怀中的女孩，生命的气息若即若离，已到生死之时的边界。
但这种情况，似乎被时间的夹缝止住。
杨羽环顾四周，火妖垂首不语，远处的行人静止不动，连飞鸟也停在半空。
天色，昏暗将明。
“青竹，你可愿以火重生？”
老者缓缓开口。
红衣火妖身形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见杨羽的侧颜，心中不禁动容。
“官人，或许，我们还能相见”
红衣散去，唯留一点青火，安静的飘荡在半空。
火苗微弱的似乎下一秒便会熄灭，却又仿佛亘古长存。
青色火苗在老者的指引下，缓缓融进女孩的身体，原本被大道斩落的魂魄，渐渐聚合。
女孩的额间，隐约有一道青莲纹络成形。
“师尊，为何？”
杨羽不明白，火妖为什么会舍身救一个女孩。
老者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她与心上人殉情，却被强行分开，心中充满怨气，不入轮回。”
“之后，墓中多了一盏青灯。”
“青灯由天外陨铁所铸，灯中被高人刻以阵法，灌入千年鲸油。”
“朝代更替，墓中孤魂与一盏青灯长存。”
“火苗偶得一点灵性，孤魂便以火成妖。”
随后，老者看向杨羽。
“她本性善良，以后便和女孩共用一副身躯。”
“说不定，这也是属于她的一条天命。”
杨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濒临破碎的道心，因女孩的再获新生，缓住颓势。
“师尊，我可能以后都无法再用斩字真言了。”
“怎么，怕了？”
老者牵起杨羽的手，上面不仅沾染着女孩的血，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横刀崩断的那一刻，一块尖锐的碎片将其虎口撕裂。
同时，撕裂的还有斩字真言的大道形意。
他苦苦练习的斩字真言，那层大道斩诀的真意，已在脑海中溃散。
伸手，再无法触碰。
“哎”
老者长叹一声：“徒儿，你的执念太深。”
杨羽下山不过半载，便遭遇如此心性磨炼，他实在没有料到。
若非故人提示，他甚至不能及时赶到于此。
女孩如果真的死去，杨羽恐怕终生都会活在阴影之中。
也就无法再传承真言道法。
“既然斩字真言的无形斩意，你已无法修习，那为师便教你有形之意。”
“试着，再次呼唤斩字真言”
十日后。
杨羽站在火车站广场，奇怪的看着师尊。
“徒儿，你舍得我吗？”
“师尊，你好像变了个人，以前没那么啰嗦。”
“讨打！”
杨羽站着嘿嘿一笑，他没想到师尊会下山来。
但自从那日过后，师尊非缠着他在卫东市游山玩水。
吃喝玩乐，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
和在山上不苟言笑的模样，相去甚远。
“送你件东西。”
师尊从怀里摸出一块璞玉。
杨羽暗暗吃惊：为什么这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袋传来一阵痛楚。
不对，这是苗老道送给我挡劫的璞玉！
“想起来了？”
“我的笨徒儿，还不快快醒来！”
苍颜鹤骨的师尊，身影逐渐模糊，周围走动的行人突兀的散去。
当杨羽意识到不对，缓缓退出梦境时。
师尊的身影，悄然变成一个白衣女子的模样，掩面轻笑。
“真是个好徒儿，只不过心性差了点。”
杨羽离去后，整个梦境开始崩塌，虚空的乱流从白衣女子身边掠过。
白衣女子睁开慧眼，望向梦境破碎的边际。
黑暗的虚无处，隐约有诡异难说的兽吼咆哮。
“大道之上，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
白衣女子的视线穿过一片无尽的灰雾。
撑天挥舞的触手，插入云峰的骨骸，搅动灰雾之海的庞大羽翅
东方，移动的山海上空，传来一声令人心悸的啼鸣。
女子心神剧动，急忙收回目光，冷汗浸湿白衫。
“羽儿，再快点。”
“这个世界，已不再那么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