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刘回望这一生
意识尚且存在，但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掌控，这种感觉很惊悚。
老刘的儿子刘永生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来形容呢？
就好比你正开着自己的车，突然冲出来一个蒙面土匪，把自己五花大绑，嘴上贴上胶带，扔到车子后座上，然后他开着你的车飞奔。
他的所有动作你都能眼睁睁看着，但你的这辆车的操控权已经不在你手上，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且，这个蒙面土匪还开着你的车子上了高速。
还是逆行。
那种惊悚感或许还无法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吃大鹅来的血腥。
小刘感觉自己命不久矣，看着正在摇晃自己肩膀的老爸，历历往事涌上心头，眼泪直流。
虽然自己老爸打年轻就在村里开木匠场，生活一直都很富裕，但搬到城里住那已经是自己十五六岁之后的事儿了。
自己从小还是从村里长大的。
甚至一开始父母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连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的平房和院落都没有，一家人人好几口人只能住在村西头租赁的加工厂里，吃住都在工厂里。
奶奶走得早，父母、爷爷还有个一辈子都没娶上媳妇的二大爷，五个人在个破厂子里的过活。
父亲、爷爷和二大爷都会木工，母亲也能打打下手，白天还有两三个雇工。
开始的时候日子过得有点清苦，随着业务越来越多，日子有了盼头儿，也就过得越来越红火起来。
那时候，刘永生刚出生，还不记事，不怎么记得一家人只能吃得起白菜和米汤时候的艰苦日子。
等到他四五岁的时候，家里已经在村里买了处宅院，盖了新房子。
宅院是靠村中街道，新房子收拾得里里外外都很干净，院墙外的地面也铺了砖，用水泥抹得很平。
而且，他们家大门外刚好还有棵梧桐树。
那梧桐树足有一人怀抱粗，据村里人说，那棵树打清朝的时候就有了，是个上百年的老树。
都说凤凰只落梧桐树，也算是个好寓意，老刘盖房的时候虽然这棵树碍了不少事但也没舍得刨掉。
事实证明留着这棵梧桐树确实能够聚人气。
这夏天晚上，不少村民都爱过来在这梧桐树下乘凉，顺便吹吹牛拉拉家常啥的。
老刘没少在这些人口里打听到十里八乡谁家卖树，谁家拆房子，谁家盖房等有用的信息。
那时候手机电脑还不兴盛，信息比较闭塞，能有渠道获取这些信息对开木匠厂的老刘来说很重要。
老刘为了让这些老乡来自己这来聊天，还专门打了一些桌椅板凳，买了两副麻将牌。
人气一下子就在自家门口聚起来了。
当时他们拓展业务的方式除了口口相传，就是去附近十里八村的电线杆或者没人住的老房子墙上刷一些野广告。
类似“长期高价买树，电话138888xxxx”“高价收老房梁，电话138888xxxx”“打木质门窗家具超实惠，电话138888xxxx”这样的广告。
小刘还记得自己跟着老爸开着一个小电动三轮车到那些村庄里刷小广告时的时光。
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风雪寒冬，老爸负责将那些扣好字的模具贴在墙上或者电线杆上，自己负责拿着喷剂进行喷涂。
是时候被人家村里人发现时贴野广告的，指着鼻子骂。
老爸也只能递烟赔笑。
要是不管用，也只能跑路。
当时自己年纪轻轻，根本不知道自己老爸为什么会这么低声下气。
有一次，自己实在看过老爸被一个陌生男人骂，拿着喷漆就喷了对方一脸。
结果，赔了人家好几万快，整个厂里半年白干了。
……
喷漆有一种刺鼻的汽油味儿，自己每次喷的时候都难受地捂着鼻子。
有一次，自己在网上看到一篇《喷漆对身体伤害》的文章之后，就不愿意干这个活了，甚至离着那些刷了漆的木制品都远远的。
老爸得知自己的想法之后，说：“人不能活得太在意，这人间就是地狱，所有人来到人间就是要经受磨练的，要想过上好日子必须不能太顺了自己的意。”
可自己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老爸说的话。
只记得从网络小说中看到的“我命由我不有天”。
在村里逐渐长成了一个到处捅娄子的熊孩子。
从小就给家里到处惹祸。
好在自己家里，老爸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村里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大不了就找他老爹赔钱就行。
甚至有些有些整天就知道吃喝赌的无业游民巴不得这刘家的小少爷能找自己的麻烦呢。
村里的那个王老六就碰过瓷。
有一天在街上看到小刘，张嘴就骂他是狗杂种。
这天生傲骨的小刘能忍吗？上去就和王老六扭打起来，这王老六也不还手，越是打越是骂，被打得满嘴都是血，然后又是打120，又是打110，狠狠敲了一笔赔偿金。
小刘虽皮，但也不是傻。
他事后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碰瓷了，从那以后有所收敛。
在那个燥热的夏天也安静了许多。
晚上也不去找那些小伙伴们玩耍了，就坐自家大门口，听村里的那些老一辈人在那抽着烟闲聊。
村里的人晚上喜欢聊的话题也不会太多，除了张家长李家短，还有就是十里八乡里的一些邪乎事儿。
什么哪个村谁谁家的姑娘被黄鼠狼上身，变神经了，被什么王婆给治好了什么的这些封建迷信故事。
当时小刘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自然对这些神奇的东西非常有兴趣，也听了不少。
什么黄皮子精上身，蛇精复仇，老物件藏脏东西，蚰蜒精闹事……，各种村里的志怪传说听了不少。
小时数还真的会信，但越长越大，知道这些都不科学之后也就不再信了。
而现在，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在酒吧竟然亲眼撞见了脏东西，还被上身了。
整个身体都被脏东西操控，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快去请大仙！”
小刘在内心深处大喊道。
但他嘴里只能发出干瘪的咕噜声，根本说不了话。
而这之后，他看到自己刚认识的那个女友，站了起来。
就站在自己父亲的背后。
眼神苍白，满身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