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场梦
夏颜在尚海的这段时间，是她离团后最高兴的一段日子。
现在总算有希望，有像样的作品再次出现了，不像之前那几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碰的头破血流了。
而徐之舟在广州，继续着神经病大帅哥的醉生梦死。
谢曼丽第一次见到徐之舟，是在一次聚餐上。她四十岁，未婚，在夏颜之前，曾是景海舞团的首席领舞。
可惜她生不逢时，她能挑大梁的年龄，前团长还能跳，那么轮到她的舞台就变得很狭小，多半是给老师配角，自己只有很少很少的几个原创角色。
等前团长跳不太动了，她也过了最好的华年。而此时比她小十几岁的夏颜值又被送到了舞台的最中央。
前团长仔细教，手把手毫无保留的教，夏颜很快就把她们这一批年纪大的舞者很快的甩到了后面，大展光芒，从此成了整个院团的宠儿。
她这个大师姐也没有理由继续给她的小师妹配角，那样做太跌份了，心灰意冷下，三十岁的时候选择了转岗，转往剧团的行政岗，做服务工作。
当然谢曼丽毕竟也是台面上呆过的人，年轻时也颇有几分姿色，没有姿色也不可能做首席舞者，转行政岗后，也混局什么的积累了一些人脉，自己也投一些生意，也基本算是实现了财务自由，不为生活忧愁。
但对爱舞台的人来说，这样的人生当然是遗憾的。毕竟那是金光灿灿的舞台啊！
谢曼丽，这是第一次见到徐之舟。
那天开完会后，院团有个聚餐。
而徐之舟跟夏颜闹矛盾后，就一直跟舞团的姑娘们厮混到一起，吃吃喝喝的，这种场合，他也混着。
是这样的相遇。
谢曼丽当然是对徐之舟好奇的，因为院团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夏颜果然完了，离团后事业跌入谷底就算了，连找男人都这么失败，找一个私生子，给大家看笑话。
不过当谢曼丽聚餐的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点对于，夏颜也是。
一堆人中间，你最先看到的肯定是夏颜。
谢曼丽因为做行政岗，是服务行业。
台面上那帮跳舞的人又难伺候，个个都挑剔，这张桌上一顿饭都是她在招呼他们，自己忙得没空吃点东西。那帮人吃得差不多了，又准备撤了，饭菜也凉了，谢曼丽都没吃几口，心里想着算了。
这个时候，徐之舟隔着几个位置给她递了碗甜品。
还是热的。
看起来是他刚让人加热过的。
谢曼丽吃了一惊，徐之舟糟糕的名声在外，她万万没想到整张桌上没有人注意到她没吃东西，只有这个他注意到了。
徐之舟之所以给她热那碗甜品，是因为他看到她在饭桌上的处境，联想到了自己，他在徐家基本上就差不多是那么个处境，那么格格不入，所以起了恻隐之心，当然也是举手之劳，就给她热了份甜品而已。他没怎么放心上。
聚餐完毕，谢曼丽要买单，要善后，于是走最后。
其他人走得快一些，徐之舟走在后面一点，谢曼丽买了单后追上来，跟徐之舟并排走。走着走着，谢曼丽突然开口说：“我刚刚没吃什么东西。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喝一杯咖啡？”
徐之舟同意了。她们喝了咖啡后，徐之舟就跟她回家，两个人滚了床单。
那是一个下午。
等徐之舟走了后，谢曼丽拉开窗帘，太阳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看着太阳光，有点金黄色的恍惚，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热的。
徐之舟走了，谢曼丽也没指望他还会来找她，虽然他在她的提议下加了她微信。
但过几天他又来了。
他当然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就发个微信问：“现在过来方便不方便？”
谢曼丽对此有过不少猜想，比如他喜欢成熟风韵的女人？他在她这里觉得放松？甚至他对她很满意？
但她也没有问过。
因为这个谢曼丽并不想公布和徐之舟的关系。
她还有些局要混，有些钱还得男人们掏。从一个饭局混到另一个饭局，中间拉线也能挣一些钱。跟徐之舟这样的私生子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对自己捞金有妨碍。
但徐之舟又来找她，她也还是喜悦的。
他给她的感觉比他的名声要好太多了。
他呆在她那里的时候，常常是很安静的。
但她跟他说点什么，他一般也还是有回应的。
徐之舟比她在外面饭局上遇到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要纯良得多，没什么套路，一门心思算计你那种轻浮。
在外面酒局上，她要找男人要东西，男人们也自然有所图，那当然是彼此油腻的。
而跟徐之舟在一起，她不图他什么，他也不图她什么。
这种关系，对一个寂寞的需要各种场合长袖善舞的中年女人来说，慢慢的变得有一点点居家感了。
于是后来她有时候下厨做个菜，也问他来不来吃。
他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
最好的时候，他天天来，持续了七八天吧。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一个月多两个月吧，忽然有一天，徐之舟不来了。
谢曼丽当然是很渴望他来的，即使不说爱，那对他也是模模糊糊的习惯和喜欢的。
但他不来了，她也不会去催。
在院团做行政做了这么多年，那自然是懂这种道理的，想来的不用问，不想来的问也没用，干脆留几分体面。
这一天夜里，徐之舟忽然给她发信息说要来。
谢曼丽有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开心，赶紧收拾自己，敷面膜、洗头、穿上性感睡衣喷上他爱闻的香水备好红酒之类的。
结果呢，他来是来了，却完全没有看她。
先在沙发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一副照片吸引了。
谢曼丽的家里有一面照片墙。
虽然在舞台上这么多年，谢曼丽都没有过真正出色的原创作品，但毕竟在舞台上呆过。那面墙上都是她跳舞时候的各种舞台照。
从前来的时候，徐之舟都没怎么仔细看过那些舞台照，但他这次一路看过去，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住了。
那儿挂着一副院团舞蹈演员的合照。
那时候夏颜已经在主角位了，挨着前团长站着，一脸灿烂明媚艳丽的笑着，谢曼丽已经站在后一排了。
谢曼丽立刻就明白了，徐之舟没有在看自己，他在看夏颜。然后她猜到了他这阵子心情低落的原因。
因为夏颜的好友圈，放大招了。
景海院团里的人，都在传夏颜又上去了，连毛大导的大腿都抱上来了。除了毛大导，还有大老板送的玫瑰花，她又有后台了。
谢曼丽从台前转到后勤，已经忍了很多常人不能忍之事，但眼下，此刻，她做的那一切准备，红酒性感睡衣香水都太狼狈了，忍不了！
她毕竟也是个女人。
谢曼丽点了根烟，抽了口，幽幽的说：“我们这帮师姐妹中，还得是夏颜厉害啊。像我这样不出息的，三十岁了就乖乖转岗了，哪像她还这么能折腾，这么厉害的？这么大的大导演，想睡就睡到了！大老板，想睡就睡到了！你不服她，服谁？”
徐之舟当然已经从那些跳舞的姑娘那儿知道了夏颜的事儿，这当然让他心碎。
虽然之前在她家，撞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大概是跟了他人了。
但此刻她自己发出来的状态，又让他是另一种心碎。
但他心碎可以自己骂林尘，但不容许别人骂，犹如父母可骂自己的孩子笨，别人骂那就要跳脚的。
徐之舟淡淡的回答说：“就你？跟夏颜比？她认识你吗？”
谢曼丽被他激怒了，他对她太刻薄了，太不可忍了，于是她也往他痛处戳：“哦，她当然不认识我。我只是个后勤打杂的。关键是她现在还认得你吗？”
徐之舟愤怒的被她激得说不出话来，盯着她看了两眼后，没做声，摔门走了。
谢曼丽坐在沙发上，摇晃着红酒高脚杯。
此刻犹如穿越时空，穿越回十多年前，她三十岁那年，被迫离开舞台的那一晚。她那晚在院团的演出礼堂一个人坐到很晚，年轻的眼泪都流干了。
此刻又是如此。
世上的好事儿都是别人的。
命运没有眷顾过她。
从来没有。
在喝得半醉不醉的时候，谢曼丽想了一下，明天也许还可以给徐之舟发条个信息：问他来不来吃饭？
但她在朦朦胧胧的醉意中，也很快的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他那样恶毒的话都说出来了，那是断然不会再来了的。
他来睡过那么多次是不错，但那并不代表什么。
男人的性和情是两回事。
他来到她的世界，是给她递了一份热甜品。
他离开她的世界，是对她说了一句“就你？你也配？”
他这样的来，他这样的去，都不在她的想象中。
就像她当年懵懵懂懂就被父母送去学舞，后来又懵懵懂懂的失去舞台一样。
一切就如同一场梦境，一场恍惚，金黄色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