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灰色风衣（1）
八月的天空湛蓝明亮，微风吹过，裹挟着一阵阵焦热。阳光穿过密密层层的枝叶透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孩子们在树荫下一跳一踏，热得满头大汗。
过去的一个月，刑案大队没有接到什么大的案子，但是mata酒吧和老城区案件依旧没有进展，大家只能锲而不舍地在海量的数据寻找中度过。
这一天，晨昊接到了吴局长的电话，福平小区发生一起命案。
晨昊立即带着勘查小组来到福平小区一栋203。
案件的发现人，是隔壁202的一个中年妇女。今天早晨，这个妇女出门要去买菜的时候，发现203的门没关紧，只是虚掩着。
“当时，这门开着条缝，里面静悄悄的，我本来是想好心提醒下，就推开门看了一眼，就看这一眼！差点没把我吓死！那赵医生就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中！”这名妇女说。“这赵医生的老婆我是认识的，前几天我还遇到她带着孩子和行李出门了，她告诉我要去娘家住一阵子。家里只有赵医生一人。”
辖区派出所民警已经初步查看了现场，“家里陈设物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但是没发现有任何翻动的痕迹，卧室抽屉里有一些现金、金银首饰，桌上的笔记本还有死者的手机和钱包都在。显然，这不是一起谋财案件。”
家里的装修以简约轻奢的风格为主，从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看，死者家中经济较为宽裕，且比较注重生活品质。
晨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子，感觉现场环境似曾相识，可是地上却没有找到旋涡图案，不禁心中隐隐不安。
“我用勘查灯看过门锁了，门锁没有撬压的痕迹。”许进说。
“难道是熟人作案？”晨昊嘀咕着。
“死者的尸僵是刚刚形成，根据天气和尸温下降温度看，应该是昨天晚上一至两点钟死亡的。”沛霖一边测量着死者的尸温一边说。在仔细查看了死者颈部伤口后，沛霖猛地抬头看向晨昊，双眉一凛，眉宇间透着凝重。
“怎么了？”晨昊诧异，心中一紧，靠近沛霖蹲下身。
“这个创口，无论从形状、深度、长度、角度、速度、力度来看，都与之前两起出现旋涡图案的案件中死者的致命伤极其相似！而且，四肢、躯干，跟之前一样没有约束伤、抵抗伤和威逼伤。我怀疑，是同一个人所为。”沛霖面色沉重。
晨昊拧眉，“但是这次怎么地板上没有留下旋涡图案了呢？”
“难道，犯罪嫌疑人的心理起了变化？”安昕在一旁囔囔自语。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为，只是手法一样呢？”朱志问。
“单纯的切割他杀案件本来就很少，而且能在没有附加手段的情况下，我指的是束缚、捆绑、麻醉等的情况下，一刀毙命这么干脆利索的凶手，应该极少吧！”沛霖解释道，“我认为是很难找到第二个。还有，死者身上有很大的酒味。”
“又是与酒有关……”
“你们看！”晨昊几人顺着许进的足迹勘查灯的方向看去，沙发座位前有两枚相对完整的足迹，“这两枚足迹不属于死者的。根据隔壁大妈反应，死者近几日家中只有他一人，从这两枚足迹呈现的鞋底花纹看，应该是休闲鞋之类的，尺寸大小也符合男性脚的大小，我怀疑是凶手留下的。鞋印方向朝外，足迹受压为后重前虚，说明人的重心是后倾的，留下足迹的人应该是坐在沙发上的。”
“坐在沙发？那他难道是死者认识的人？”石头说。
安昕看着死者的眼睛，“你们看死者的眼睛，瞪着的方向刚好对着脚印的位置。我怎么觉得他是坐在那里看着被害人断气……”
晨昊走近沙发，眼角撇到茶几上有点痕迹，“阿进，勘查灯照一下！”
许进用勘查灯一照，果然茶几上显现出旋涡的图案。“茶几是黑色的，所以少量血迹在上面干了之后，非常不明显。”
“从沙发到茶几的距离看，他是坐在这里画的。杀完人还在这里看着他咽气再画上标志，这是什么变态心理？”朱志气愤地说。
晨昊脸色顿时一沉，“去找隔壁大姐聊一聊吧。”
“这老赵昨晚估计是去喝酒了，才那么晚回来的。”隔壁妇女说。
“您跟他老婆认识是吗？可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如何？”安昕问。
“好像不太好，经常有吵闹声。那赵医生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经常听到他在家大吼大叫，我这边都听得到！前几天我听说他老婆丽娜住院了，出院后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我偷偷问过孩子他妈咋啦，但是那孩子不肯说！”
会议室。
朱志查到死者的一些情况，“死者赵亮，男，40岁，是一名牙医，自己开的诊所。人脉挺广的，但是没有发现明显的纠葛，经济条件也比较宽裕，没有什么债务纠纷。
赵亮的老婆叫林丽娜，原本是一名护士，在医院和赵亮认识并结婚。前几年赵亮从医院辞职，自己出来开了个名为贝壳先生的牙科诊所。据说他技术不错，诊所病人还挺多的，估计是赚得挺好，林丽娜在赵亮开了诊所没多久后就辞职在家做起全职太太。他们有个儿子，今年十五岁了，在读中学。”
“根据走访，街坊邻居说，赵亮仪表堂堂，看起来很斯文，对人也很有礼貌。但是不少邻居见过林丽娜时而脸上有伤，也说时而有听到他们家吵吵闹闹的。
贝壳先生诊所里的工作人员则说赵亮为人很谦和，对同事随和温柔，对病人也很有耐心。说到林丽娜，工作人员表示，以前林丽娜经常会去诊所探班，这两年却去得很少，有人说怀疑他们夫妻感情不像从前那么好，但是赵亮还是经常会在同事面前提起老婆孩子，给人一副顾家的模范先生的感觉。
随后在调查林丽娜时，我们发现了一条近期的住院记录，去医院查证后，发现林丽娜是因为脾破裂才住的院。
住院的病程记录上，记录的是，林丽娜在家中被倒下的柜子砸伤致腹痛，才入院治疗。
我和主管医生谈过，医生表示一开始便对患者描述的病因存在疑问，但是再三询问后，家属和病人都坚持说是被柜子砸伤的。医生说，体查时发现，患者除了脾破裂伴有的腹痛、腹部膨隆等体征外，还发现患者头面部及四肢有多发挫伤、多发肋骨骨折。以他的经验和从专业角度看，林丽娜应该是被打伤的。
林丽娜住院后做了手术，住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的。护士说住院期间，林丽娜的丈夫一直有来照顾她，对她无微不至很是体贴，为人也文明礼貌，科里护士对他印象都很不错。
根据时间点推测，出了院不久，林丽娜就回娘家了。这是病历。”石头递给晨昊一份病历，接着说：“如果林丽娜真是被赵亮长期家暴并打伤致入院的话，那这个赵亮也太能伪装了，外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都说他一表人才，顾家，对老婆孩子体贴。”
“晓妍、季峰，监控录像这边有发现吗？”晨昊凝眉。
晓妍播放了一段视频，“楼下视频显示，案发当晚一点四十七分，一名男子，头戴鸭舌帽，穿着灰色连帽风衣，黑色短裤，扶着赵亮上楼了。
视频中，赵亮走路东倒西歪，整个人都靠在这名男子身上。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这名男子独自下楼离开。陈法医给的死亡时间是一点到两点之间，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
朱志用力拍了下桌子，“这回总算有个身影了！”
季峰无奈地摇摇头，“但是根本看不到脸，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放大到这种程度了。赵亮住在二楼，他家门口的可视电话是没有录像功能的，而202又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暂时只发现了这一段视频。”
“赵亮搂着这个人？难道是赵亮认识的人？想办法找到昨晚和赵亮一起喝酒的人！晓妍、季峰继续扩大监控范围的调查！还有，他的妻子什么时候过来？”晨昊习惯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
“昨天通知了，说孩子放假了，回娘家去了，坐车回来估计得今天下午才能过来。”石头说。
朱志皱眉，“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凶手为什么不隐藏尸体呢？”
“什么意思？”石头问。
“犯罪嫌疑人杀了赵亮后，如果把门关上、锁上，不就可以延长发案时间吗？这样他自己暴露的概率就会变得更小。”朱志说。
“结合之前两次案件看，凶手杀人，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尸体，酒吧后巷、楼梯道，这些地方都非常容易就能发现，但是他每次作案都有刻意回避监控摄像头，就算进入监控范围也会遮挡面部，所以他也并不是不怕暴露的。可能他就是想要大家看到，他这是在替天行道。”安昕昂起头看着视频，捏着下巴，皱着眉头继续说，“又或者他是在挑衅警方？”
“连环杀手动机通常是基于心理的满足，比如性，也可能包括愤怒，兴奋，金钱和对刺激的寻求。这个人，他的动机或许就是以神圣之名行血腥残忍之事，以此来取得刺激的快感并戏弄警方。”晨昊紧紧地握着拳头，拳头还在微微颤抖。
“从三个案子的时间线来看，目前似乎也没办法判断出凶手作案的冷却期。第一个案子和第二个案子之间间隔一个月，第二个案子和第三个案子之间又间隔了两个月……”朱志迟疑。
“不对，他跟普通的连环杀手不太一样。一般来说，连环杀手选择的目标存在很大的随机性，可是旋涡他不一样，他的目标似乎都是有挑选过并加以观察过的。要不然他是怎么知道这三个死者分别都有家暴史呢？难道走在路上，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成天在家打老婆孩子？如果他需要选定对象，对下一次动手做计划，那么，计划的时间长短，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作案间期，或者这就是他没有比较规律的冷却期的原因吧”安昕说。
“就是啊，已经三起了，总不能说是巧合吧。”石头挠挠头说。
“那你这样说起来，他似乎又不是那种单纯嗜血图刺激的连环杀手，倒像是在……我实在想不出他的意图，难道真以为自己是罪恶的审判者？”朱志长长地叹了口气。
“凶手是如何选定目标的呢？得需要一个途径吧。你们看，酗酒这个习惯是比较容易看得出来，可是这种有家暴倾向的人，就算是朋友之间都不一定可以察觉啊！就像我和老朱虽是这么多年兄弟，可是假如他在家打老婆孩子，他不说，嫂子也没说，那我也不会知道啊！”晨昊说。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有道理，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家暴行为的呢？”
大家陷入了沉思。
“还是先按照刚刚分配的，先查一查昨晚和赵亮一起喝酒的人，还有调看沿路监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