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不要我的喜欢，我收回就是
客厅里已经冷清，只有周枕生因为接听谁的电话，停驻在红梅盆景前。
阳光落在男人俊朗的面容上，他在愉悦地笑，唇角勾起。
“是吗，那我的简简要成为人气画手了”。
只这一句，让蒋沁停在距他三步的距离。
男人还没发现她，仍在听那面的小姑娘说话，时不时笑嗯一声，回应对方，耐心又温和。
蒋沁的手攥紧了手提包带。
“好，我晚些时候看”。
周枕生放下电话，刚动了脚步，就留意到跟前不远的人。
他微挑了下眉，“小沁？”
蒋沁回神，一时有些慌，不知刚刚她有没有表现出嫉妒、怨怒那些不好的情绪来。
那种模样的她，不会好看，她不想留什么坏印象给周枕生。
她动动唇，想说什么来弥补。
但男人的手机震了下，他立刻低头去看，然后又是眉眼一笑。
蒋沁的心愈来愈沉，落入无底深渊，她明白了，男人根本不在意她的任何。
能牵动周枕生喜怒哀乐的，唯有关于唐简的事。
多庆幸，她手上就有一桩。
“周枕生”。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枕生哥。
男人也完全没意外，抬头看她，等她说话。
“唐简喜欢过小墨，你知道吗”。
蒋沁静静观望他的神情，男人没惊讶没愤怒，没有任何情绪，很平静。
无声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蒋沁笑了，有些嘲讽，嘲讽这命运对他们如此狗血的安排。
“你原来一直都知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哪怕她的心里存在着另一个人，你……”
“蒋沁”。
男人打断她，用那样淡漠的语气念出她的名字。
“今日你是客，是来参加小墨的生日宴，我会当作没听到这些话，以后也不必提”。
“我和唐简之间的感情，不需要第三个人来评判”。
花园里唱生日歌的动静隐隐传来，周枕生往玻璃房的方向望了眼，一会儿就要切蛋糕，他得过去。
刚转身要走，就听身后的蒋沁一句一句道，“周枕生，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小墨的替身”。
“你说唐简是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小墨多一点”。
“我猜是小墨，因为我手里的证据是这么告诉我的”。
生日歌的音乐还在响，周含墨被爷爷奶奶拥着戴上了生日帽。
五六层的蛋糕架摆在众人中间，有些壮观，字母蜡烛点亮，接下来应该小寿星许愿。
周含墨躲不过，象征性地闭了眼，他本不在意这些，却在闭眼那刻，许下心愿。
“希望我的感情,在新的一年里有一个结果”。
当他再睁开眼，视野中女人优雅地走来，对他温柔微笑，无声祝他，“生日快乐”。
周含墨身上那种冷冷的气息一下散了，唇角一点点扬起，精致的面容令人惊艳心悸。
那时的他，想的是，自己的暗恋终能花开，得偿所愿。
后来才醒悟，原来心死放手，释然和解，也是一种结果。
生日宴结束，众宾客纷纷离开，周美薇要在娘家呆一晚，明年只好明天来接她。
“阿生呢，怎么一直没出现，多失礼”。
周美薇踢了高跟鞋，随性坐在沙发上，吃着周管家端来的果盘。
潘虹影也奇怪，开宴时候，周枕生让佣人跟她说了声，有事要忙，需外出一趟，然后就没影了。
“你弟弟也不知道最近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周鸿正送了最后一位老友回来，一进客厅刚好听到这话，笑道，“儿子急着娶老婆回家呢，咱们等消息就是”。
周美薇惊奇，“阿生谈了朋友？”
她最近玩得疯了些，拉着明年出国环游，久没关注弟弟的动态，消息也闭塞了。
“哪家的女孩，圈子里的吗？”
“不是，一个挺可爱的姑娘，还在江大上学，她……”
潘虹影提起未来儿媳，兴致很高，说到一半，周美薇就笑开。
“妈，您先等下，来让我猜猜，那女孩是不是叫唐简”。
潘虹影没想到女儿知道，讶异了下。
“你这是也认识简简？”
周美薇咬了几颗葡萄，“不认识，是我那弟弟对人小姑娘太不一般”。
一句话吊起了二老的好奇心。
于是周美薇加上了自己的想象，把当日在美嘉的听闻，统统说给父母。
有道身影悄悄从花园小径绕过去，上了楼，客厅里聊得开心的三人没留意。
周含墨悄悄关上房门，手上还拿了一样东西，是刚刚和蒋沁分别，她交给他的礼物。
蒋沁说，“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很期待。
蒋沁让他晚些再拆开，但他等不及。
屋子的茶几地板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他未在意，只匆匆清出一小块地方，坐在地毯上。
裁刀划过包装纸，露出里头扁扁的矩形盒子，掂在手中有点重量，不知道是什么。
打开盒盖的时候，周含墨的嘴角都扬起在笑，但转瞬笑容凝滞。
他看到了一个土黄的文件袋，是那种用来封存一些重要资料的牛皮纸袋。
为什么是这个？里面又装了什么。
白细绳一圈圈解开，袋子口倾斜，里头的东西滑倒出来。
他一一摊开，起初看不明白，直到他在那些纸页上反复看到一个名字，在那些照片上反复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
滴滴……
周含墨面无表情拨出去一个电话，对面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喂”。
“什么意思？”
周含墨问她。
那头沉默了下，“看到了？那你应该清楚……”
“我清楚什么”，周含墨打断她，“清楚唐简喜欢我？呵……蒋沁，你告诉我这些，要做什么呢”。
“小墨，你该珍惜她”。
周含墨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蒋沁的意思。
“你要我……喜欢她？”
那头虽没直接表明，但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心寒。
“你爸爸和唐简不合适，唐简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跟我也不合适，我们四个人的缘分好像出了一场乌龙，小墨，你会帮我扭转的，对不对？”
周含墨咬紧牙根，额头的青筋都有点跳起，眼中也泛着血丝。
是怒极伤极。
“蒋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喜欢我，我接受，但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推开我！”
“我的感情让你觉得很廉价是不是，随便给谁都可以”。
周含墨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把情绪压制下来。
“蒋沁，我保证以后不会缠着你，你放心，你不要我的喜欢，我收回就是”。
“小墨！你……”
那头女人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周含墨挂掉电话，她再打来他也不接，直接静音。
屋子里没有开灯，黄昏落日的光透过窗户投照在地板上，给那些散落的纸张照片，蒙上一层旧时光的滤镜。
周含墨靠床呆坐了会儿，手指拾起那一张张薄薄的纸和照片。
他没有刻意去看，只是目光带过，便知道重要之处，加上头脑聪明，让他片刻理出一段沉寂在时光里的暗恋。
桥市二中每逢上重要节点的考试，就会对一些名列前茅的学生进行嘉奖，周含墨常驻全校前三，自然每一次合影都有他。
也不知从何时起，那两三排学生里出现了女孩的身影，她从最角落一点点排到中间位置，隔着前后排的空隙，离少年越来越近。
有一张照片，女孩仰头在看少年的方向，眉眼中藏着开心羞涩，只要少年低头，就能发现少女心事，但他没有，只是神情有几分不耐看向镜头。
高二那年周含墨被班主任念叨着报竞赛，他没兴趣，本来就不打算走竞赛的路子上大学，但被念叨地烦不胜烦，就挑了最薄弱的数学一门报名。
之后学校组织夏令营，给学生培训一段时期，周含墨没去，但，女孩大概以为他会去，所以也报名了竞赛，参加了夏令营。
那张报名单上女孩的名字排在最后，且是老师手写的笔迹，明显是后来临时加上的。
里头还有一张检讨书，是女孩有天晚自习提前离开了两节课，被老师逮到，写了上千字的认错检讨。
而那天的日期……恰和少年某次在校外打篮球赛的日期重合。
周含墨记得清楚，是因为那天是他最后一次和那些校外人玩球赛，他们那晚发生了点冲突，闹掰了。
周含墨印象里，那天他从篮球馆出来的时候，有保安给了他一兜子东西，说是看他打球的粉丝送的，里面有伤药、包扎棉、创可贴，还有水和暖饮。
果然，他在里头看到了泛黄的小票，还有打印的店铺收款凭证，消费用户名：【简简】。
最后一张纸上，印的是截图，校园留言墙上，是哪届学生发起的匿名贴，关于暗恋话题，很多人在底下回复。
有一个被赞上来的id，特意被破解出来。
【匿名（学生唐简）：我和他，就像数学上的双曲线和坐标轴，曾无限靠近过，后来又无限疏远，六十个朝夕的相处，是我和他高中三年的所有交集，我们的故事从未开始，而我和他的故事，也只是我喜欢他，他不知道。
其实这三年我还是有很多开心的瞬间，我记得有次我们班的体育课从上午挪到下午，恰好跟他班上的体育课撞到一起，那天两个班级一起跑步，热身，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他，那天的风很温暖，阳光也一点不晒，可惜一堂课只有四十分钟。
当然也会沮丧，有段时期我总是喜欢替班委跑腿，交全班的作业，因为老师办公室的隔壁，就是他的班级，我每次经过他们教室总会刻意放慢脚步，我想幸运的话，可以碰见他，那我就能装作巧合地和他打招呼，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可惜，整整一个半月，我都没有遇见过他。
那时我就在想，或许我们的缘分只有一点点，相识已是幸运，我不该强求，可我还欠他一句谢谢。
所以，我想送一份毕业礼物给他，当面向他道谢。
还有，我想考去他在的城市，和他同一所大学，不是为了打扰他，只是想知道，我喜欢的少年一直过得很好，如果可以，我也想帮他一次】
一行行的字，周含墨已看完，他手中还捏着这一页的纸，久久不能放下，脑海里关于唐简的一切愈发清晰。
桥市二中两个月的同桌相处，江城华大前的重逢，她送他唱片，开心又绝望地向他告白。
女孩没有等到他们故事的开始，却等到了故事的结局。
他的态度，他的话语，让女孩长达数年的暗恋，只能停在那里。
很快，女孩遇到更好的人，投入了另一段恋情里。
她很快乐，他知道，朋友圈里他也刷到过女孩和舅舅周枕生的合照，她眼中的光，已经只为身边的男人而闪烁。
蒋沁怎么会觉得唐简还喜欢他。
多可笑，她在骗自己。
他的梦已经醒了，蒋沁何时醒来呢。
“先生，玉澄湾到了”。
周枕生抬头，车窗外是熟悉的公寓小区，司机老马转着方向盘，往车库走。
“先生，再见”。
“再见”。
电梯前他输密码的时候，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按下那串362617，周枕生爱唐简。
梯门打开，他走进去，上升的片刻，他想起上次和唐简站在这里的亲昵，嘴角不由弯起。
但在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嘴角就又放平了。
公寓里很静，暖风在电梯启动的时候就自动打开，有点轻微的呼呼声。
周枕生边换鞋，边松了松领带，眉眼里有倦怠。
他直接走到餐厅酒柜那里，开了瓶烈性威士忌，这种酒一般是在他心绪不平时饮用。
琥珀色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扬起一个漂亮弧度，芳香弥漫。
他端起喝了口，没及细品，便咽了下去，胃腹中升起暖烈的感觉，那点不快好像淡了。
蒋沁说的那些话，周枕生是一点也不信的，他并非眼瞎心盲，看不清爱人的真心。
但多少是有点影响。
嫉妒，是人的通病。
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就是无尽的占有，不允许对方的心里留一点点位置给别人，哪怕是曾经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