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姬雪臣和傅英看得目眩神迷。
谢宇青和司空鹤一左一右，灵气大包大揽，横扫枫叶。
灵气鼓荡起站在中间的顾然，青袍剑修如同一竿翠竹，身前剑气披靡。
颜洺的量天尺，如同最准确的明灯，闪着白光的灵气标记，一点不落地在枫叶上燃起。
不到两刻钟，那些枫叶便四人联手处理的差不多了，空中还只剩几十片枫叶，稀稀拉拉地上下翻飞着。
傅英缓缓呼出了口气。
他是医修，剑修、法修这些宗门去做一些比较凶险困难的宗门任务时，常常会邀请数名医修同行。
傅英很多时候，都和现在一样，只需要站在一旁观战。
他的宗门无涯阁，在修真界也算是排名前三的灵修宗门，和玄武阁宗还有镜空宗都曾联手去宗门任务过。
那么多次宗门任务下来，他很少会有现在的感觉。
那几个人，就是顾然、司空鹤、谢宇青他们，仿佛是一个人。
傅英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之前的木煞，火煞……再到现在的枫叶，他们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可以做什么。
没有人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出力最多。
也没有人在意，自己是不是在最危险的位置。
他们就好像，理所当然就该如此。
各行其事，偏偏和谐如同一个人。
顾然、司空鹤、谢宇青，再加上一个裴玄，辅助的颜洺和姬雪臣。
这几个人……
傅英突然有种感觉，这几人联手，即便没有他和易星驰等人的加入，他们也可以破了阵。
就像现在。
「小然。」司空鹤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打断了傅英就要飘远的思绪。
青年轻轻巧巧一个转身，高大的身体从顾然身前掠过：「三片，金色叶子。」
司空鹤提醒道。
「嗯。」顾然低低应了声。
他凝目看去，剩下的枫叶已经不片，稀稀拉拉的枫叶中，并没有看到司空鹤口中金色的叶片。
就在这时，顾然突然听到「嗖嗖嗖」三声明锐的声音
，从自己身后传来。
「小然朝前，快！」司空鹤的声音，几乎是伴随着那「嗖嗖」破空声同时响起。
顾然毫不迟疑。
电光火石间，他屏息凝气朝前疾冲而去，一掠十丈，索性直接从剩下的那些枫叶中穿了过去。
在他身后，司空鹤低沉的怒吼声中，有澎湃的灵气几乎擦着他后背，分别从左右袭来。
那锋锐的破空声，停滞了数息。
顾然凝神，本命剑一晃化为数柄，护着他身前身后。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去，就见谢宇青和司空鹤两人，再次挥掌，攻向了他斜上方。
那里，赫然有三点金光，迅疾无比地左突右闯，飞向了高空。
顾然眯起眼睛，看向那三道金光。
半空中，三片金色的叶子越飞越高，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就那样轻飘飘悬在半空，如同三只深邃冷漠的眼睛，俯视着众人。
顾然现在看得清楚，这三片金色的叶子看起来和枫叶不太一样，椭圆形，通体金色，也更加小巧。
三片叶子在空中没停多久，它们很快就分开，分别朝着顾然、司空鹤和谢宇青笔直冲去。
金色叶子的速度也比枫叶更快，几乎是「嗖」的一声刚刚响起，就要冲到三人面前。
「小然。」司空鹤的声音再次响起，「退！」
「这两片，交给我。」谢宇青也飞快地说道。
顾然依言，一跃后退。
司空鹤果然没去管攻向他那片叶子，错身上前，一掌挥向飞向顾然的那片金色叶子。
金色叶子的速度极快，司空鹤到得也是极快。
顾然才刚站定，青年已经落在他身前。
司空鹤来不及转身，双掌直接向后拍去。雄浑的灵气仿佛化为实质，宛如一条灰龙，咆哮着冲向他身后那金色叶子。
顾然的眼睛看着司空鹤的眼睛，对方冲他飞快地点了下头。
他抬手，两柄寒意浸体的剑，从司空鹤肩上一掠而过，攻向他身后那灰龙般的灵气。
「叮——」的一声响，顾然和金色叶子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
金色叶片浑若无事，从灵气灰龙中一飞冲天，重新悬停在了空中，冷冷俯视着他们。
很快，另外两片枫叶也被谢宇青击飞，重新回到了半空。
「不是叶子。」司空鹤仰头看着天空，眉头皱起，「透明的。」
「通体透明，金色，椭圆形。」谢宇青垂手而立。
顾然左右看看，刚才谢宇青和司空鹤为了阻拦那金色叶子，都是全力出手。
剩下那几十片枫叶，已经完全被两人击落。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司空鹤一眼，青年眉头依然皱着，目不转睛看着那枫叶。
顾然又去看谢宇青。
在他记忆中，好像脸上随时都会带着笑容的玄武阁大弟子，此刻也少见地皱起眉，目光微微闪动。
要尽快解决这金煞阵。
顾然默默想着，重新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三片金色叶子。
不是叶子，那是什么？
金色。
透明。
椭圆形。
顾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三片金色「叶子」。
晚霞依然在天空燃烧着，那三片透明的金色「叶子」停在空中，仿佛被霞光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血色落入顾然的眼中，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瞬了瞬眼睛。
就在那一刹那，三片金色「叶子」又动了。
这一次，它们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割破长空发出裂帛一般的「嗤嗤」声。
被晚霞染上的那抹血色，变得愈发诡谲，三片金色「叶子」，竟似变得愈发透明，几乎快要失去踪迹。
而且这一次，三片金色「叶子」不再分开，齐齐冲着顾然而来。
顾然知道自己该动了。
他只要抬一抬手指，本命剑就会立刻跳起御敌。
可那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又陌生的恐惧，如同海浪一般，席卷了他整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心底却变得一片空荒。
顾然的双眼变得赤红一片，垂在身侧的手，怎么也无法抬起。
顾然能看到，那三片金色「叶子」就要飞到自己身前。
他能听到，锋锐犀利的破空声越来越近。
他知道自己应该躲，或者还击，可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铮」的一声，顾然的本命剑跌落在了地上。
三道金光，离他不过一丈。
「小然！」
幸好，司空鹤就站在他身边。
剑跌落的瞬间，他就发现了顾然的不对劲。
司空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在顾然腰间一揽，抱着他转了个圈，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那三道金光。
其中一道金光还是在顾然脸上斜斜擦过，掠下他几缕头发。
「向左。」谢宇青叫道。
司空鹤毫不犹豫，继续带着顾然向左边掠去。
谢宇青的掌风灵气已经追了过来。
洞虚大圆满的武修，一击之力不仅打偏了三片金色「叶子」，还顺带将司空鹤送得更远一些。
「小然怎么了？」谢宇青问道。
「不知道。」司空鹤说着，右手继续揽着顾然的腰，左手扬起，也是一掌挥出。
「先解决它们。」谢宇青叫道：「颜洺。」
半空的量天尺，周身再次亮起一团白光。
数十点灵气标记，从白光中飞出。
灵气标记分外三团，朝着那飞得极快的金色「叶子」冲去。
顾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神志却十分清醒。
配合那么久，他已经很清楚，颜洺师姐的这些灵气标记，不只是指路明灯那么简单。
刚才那些枫叶一旦被沾上，速度就会减慢不少。
顾然抬眸，看向揽着自己的司空鹤。
青年神色肃然地揽着自己，几乎完全将他护在身前，左掌拉开，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顾然有点想笑，他以前从来没见过，每次战斗都要先摆出架势的洞虚武修。
也就司空鹤这个修行才一年的家伙，有着这样的习惯。
但很快顾然就发现，自己唇角也无法扬起。
他张了张嘴，想让司空鹤先放下自己，嘴巴动了动，也是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颜洺的灵气标记已经飞到金色「叶子」旁边，它们倏尔分开，又倏尔合成一团，追着金色「叶子」乱飞。
不过片刻，其中一片金色「叶子」上，便沾上了一朵灵气标记。
有了第一朵，很快就是第二朵，第三朵……
片刻后，三片金色「叶子」几乎快被闪着白光的灵气标记湮没，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谢宇青立刻飞身掠起，朝着那金色「叶子」追去。
司空鹤留在原地仍然揽着顾然，没动。
他双目一眨不眨盯着谢宇青，左手掌心中，已经有灵气积聚，随时都能攻出。
那三片金色「叶子」虽然远胜于其它枫叶，但最多也就相当。
谢宇青，司空鹤，再加上一个颜洺，三人联手，哪怕司空鹤要分心护着顾然，不过片刻，三片金色「叶子」也被他们围追堵截着，击落在地。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金色「叶子」，晃晃悠悠飘落到了地上。
谢宇青落回地上。
颜洺一招手，量天尺回到她身畔。
「小然？」司空鹤收手，微微低头看向顾然，「你怎么样？」
他右手依然托着顾然的腰，刚才出手，双脚几乎完全没有离开原地。
武修武技浩荡磅礴，灵气往往鼓荡而出，司空鹤出手时，连顾然的青袍都被他的灵气劲风扬起。
顾然几乎完全倚靠着司空鹤，对方右手的温度，透着青袍传入，烫得他连脸颊也一并热了起来。
他抬眸，就见司空鹤低头担心地看着他，明亮深邃的眼中，是从初见开始就没变过的清亮。
只是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心。
傅英飞快走到顾然身边，低声道：「我看看。」
司空鹤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顾然躺在地上。
那里，先前被他剑气撕裂的火红枫叶，如同一条柔软的地毯，垫在他身下。
司空鹤自然而然屈膝跟着坐下，让顾然头枕在自己腿上，看着傅英修长的手指在顾然身上熟稔地扫过，担心地问道：「傅道友，小然怎么了？」
谢宇青和裴玄也走了过来，颜洺反而退回姬雪臣身边，和他一起守着那三个依然昏迷着的同伴。
傅英摇摇头：「惭愧，依然看不出小然哪里受伤了。」
司空鹤眉头皱得更紧，低头看着顾然的眼睛：「刚才……」
他回忆着：「小然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
他说着拿过顾然掉在地上的本命剑：「然后他突然就不动了，连剑都掉在了地上。」
谢宇青俯身，将那三片金色「叶子」拾起。
「咦？」他看着手心中的那片枫叶，转头去看裴玄，「裴玄，你看这个。」
先前他们只是觉得这三片金色「叶子」不像是叶片，现在拿在手中，众人看得分明。
这哪里是什么叶子，分明是……
「鳞片！」谢宇青说着朝众人展示了一圈，此刻乖乖躺在他掌心的，通体金色的透明鳞片。
裴玄从谢宇青手中拿过一片鳞片，举高，对着晚霞满布的橙红色天空。
鳞片本就是透明的，周身带着微微的淡金色光芒，橙红色的晚霞光照入鳞片，透明的鳞片中，仿佛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鲛。」裴玄说道。
「鲛？」傅英站起，也拿过一片鳞片。
掌心中的小巧鳞片精致无比，他不流派的法修，医修对这些天材地宝，珍稀物品多少有些研究。
傅英心中一动，突然说道：「雾界碎星海的鲛？！」
「难道就是……」谢宇青也翻看着自己手中的鳞片，喃喃道：「传说中生于雾界碎星海，以碎裂星辰所化的灵气为食的鲛？」
姬雪臣离得稍远一些，他听到众人的话，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谢宇青掌心看去。
仿佛察觉到了姬雪臣的好奇，谢宇青手一挥，他手中那鳞片，朝着姬雪臣平平飞了过去。
颜洺看着姬雪臣迫不及待地一把接住鳞片，微微一笑，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鲛鲛鲛……」姬雪臣一叠声地念叨着，突然「啊」得一声，惊呼出声：「我想起来了！」
「我听我爹说过，只能在雾界的碎星海中生存，以碎星海中星辰碎片中残余的星光为生，所以身上鳞片会是金色的。但他们一旦离开碎星海，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肌肤寸寸裂开，血液灵气逆行惨死。除非在他们已经成年，并且结契。」
姬雪臣顿了顿，又道：「结契就是我们修者说的结道侣啦。结契之后，鲛就可以离开碎星海，那时候就能不依靠碎星海的星光存活，而汲取天地间的星光继续修行。」
姬雪臣继续说道：「所以他们喜欢魔界，因为虽说白日也有星光，可是毕竟阳光对鲛来说，太过灼热，他们不喜欢。而魔界有永夜之地，那里星光终年不断，是最适合鲛生存的地方。」
「况且……」姬雪臣挠了挠头，「我们修者，也不会和鲛结道侣，毕竟对修者来说，非我族类，还是多少有些顾忌的。」
裴玄道：「碎星海在雾界中央，鲛，其实是雾界之主，雾界的魅会听从鲛的命令。鲛喜欢永夜之地，也多和魔修或是妖修结契，所以雾界和魔界，向来同气连枝。」
「原来如此。」司空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鲛，雾界和魔界，还有……碎星海。
姬雪臣皱眉，又拿着那鳞片翻来覆去地看：「可我听我爹说，鲛一旦结契，他们的鳞片就会从淡金色变成血红色啊。这鳞片怎么还是金色？」
他嘟囔着：「那这鲛，是怎么离开雾界碎星海的？」
「你确定？」谢宇青心中突然一动，「鲛结契后，鳞片会变成血红色？」
「我爹就是这么说的。」姬雪臣说：「灵兽岛有很多记载灵兽，妖修的书籍。我爹当时还给我看了鲛的画像。雾界的鲛，上半身是绝美的男子或是女人模样，腰部以下，是鱼尾。尾巴上覆盖着鳞片，幼年鲛的鳞片是银色，成年变为金色，结契后则是血红色。」
「鲛生于碎星海，以星辰之光修行，保留了最纯正的水行之气。」裴玄修长的手指，夹着那透明的金色鳞片把玩数息，轻叹一声，「他们是天生的水行之气王者。入魔界在永夜凶地修行后……」
裴玄似乎有些遗憾：「一念为正，一念为煞。水行之气，也可化为煞气。」
「也就是说。」谢宇青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鲛的鳞片，而且是成年，却没有结契的鲛。」
他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那片枫叶林：「雾界碎星海，连星辰也可吞噬……」
谢宇青缓缓说：「当然可以吞噬万物。」
司空鹤单手拢着顾然的肩，让他更舒服地枕在自己腿上。
他也转头看向那枫树林，心中却是一动——
那里，难道是……
碎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