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感今怀昔
那似曾相识的场面我实在不愿看下去，趁着两人迷醉之际，我从密室里悄悄打开了暗门，蹑手蹑脚地便偷溜了出去。
陆少秦的营帐背后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盛宴收尾的杂乱之音。苍茫的夜空偶尔飞过几只漆黑的鸟，寂寥的鸣声诉说着这大漠中的鸿雁归来。
幸好不是夜里捕猎的秃鹰，我听着大雁的嘎嘎鸣叫，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等到帘帐里传出几声微不足道的喘息，那熟悉的黑影终于在营帐的暗处倏忽而现。
在风瑾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同时伸手蒙住他要开口的嘴。这里太危险了，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陆少秦都可能会听见。
我把他带去了周若琼的营帐，那里的侍从早就被支开，即便周若琼回来也一样安全。
进了帐内，风瑾才正式开了口，言语里却带着一丝责备：“若绮，你穿成这样在这里也太冒险了！知夏呢？”
“我把她交给月娥了，等你回去了我立马去接她……”
我一边回答，一边抬头打量风瑾。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服，体格要比之前瘦了不少，脸颊也似刀削一般的坚毅，金棕的卷发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杂乱一些，可看上去却依然有着桀骜不驯的潇洒。
风瑾听见月娥二字，表情总算是松懈了一分，“月娥？算得你聪明，你不用去接了，我们三个可以一起走。”
三个，说的自然是我们一家子。诸事具备，只欠东风，看来这宿命真的能改变了……
我有些恍惚，却哪知下一刻整个人就钻进了风瑾温暖的体温里。一反刚才谨慎的模样，他贴着我的耳畔柔声说道：“若绮，你怎么瘦了好多，一个人照顾知夏果然很累吧？放心，之后有我在你们身边了……”
我还想说他都快瘦得和在京城初遇时一样了，风瑾倒是先说起我了。我最多是思虑过重没好好吃饭而已，而风瑾的瘦却有可能是因为那深入肺腑的毒物。
没有回复风瑾的贴心话，我直接伸手抚上了那身黑衣的胸膛。我强迫自己不要被那柔软的触感吸引，一定要摆正姿态以医者之心去看待。
但风瑾却给了我出乎意料的反应，他自己主动解开了衣襟，让我能贴近他，把那胸前的淤紫看得更清楚些。这样一来，反而像是我自己做贼心虚了。
“娘子，你想怎么看，看多久，都没有关系……只是现在春宵苦短，我们不如干些别的？”
果然，论脸皮之厚，我是不可能比得上风瑾的。
我白了风瑾一眼，轻轻按着他胸前的淤紫说道：“这比之前严重多了，你还好意思在信里说你没事！如果这毒物攻心，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让我和知夏以后怎么办？”
风瑾听了我的话，错愕的眼神不过一秒，旋即重新张开手臂圈住了我：“我啊，一直有审时度势，我答应过你会活下去，自然不会让这毒中得太厉害。而且……我不需要天王老子来救，我的娘子自然会救我。”
他这个迷魂汤罐得我有些醉，指尖所触碰的体温也不知因何而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和风瑾的唇吻在了一起……
周若琼回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和风瑾衣衫不整的画面。大漠的夜风把她的脸蛋本就吹得红扑扑，可见了我们之后她整个人都涨成了灯笼。她的眼神像个受惊的小鹿，却还自己动手捂住了嘴巴。
我不是不能周若琼理解刚刚经历告白与初次亲密，回房后又看到这般刺激的画面……但其实我和风瑾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我们确实贴得太近，呼吸也喘得有些离谱。
我从风瑾身边站起来，这才想到自己还穿着那套士兵的装备，幸好脸上的伪装在见周若琼之间就撤了去，否则这画面可要比我和“枇杷”抱在一起还要奇怪。
周若琼却背对着我们，直到风瑾把那半敞的衣物也穿上，我这才跑过去牵住了周若琼的手。
“周小姐，你刚刚没事吧……”
周若琼摇摇头，可眼里的羞涩却按藏不住。想来也是，当年若不是风瑾突然杀出来，我那一晚上一定都沉浸在甜蜜的梦里。
风瑾不知道周若琼适才经历了什么，见我这样却也站起来对周若琼行了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周小姐，承蒙屡次关照，之前寄信之事你已经帮了我，如今我和若绮能够在此重逢，想必也多亏了你。”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受了若绮的托付。”周若琼淡淡地回应了他，然后又望向了我：“知夏没事吧？若绮，两年多未见，你竟发生了那么多的改变。”
我告诉她知夏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又感慨地把若琼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她本是我，我就是她，可我却不知道，原来我并不是个恶毒的女子，原来我也曾那么善良。
风瑾见我和周若琼如此亲切，没有安分地站在一旁等候不说，居然先插了嘴：“周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周小姐这里可有什么点心？”
点心，没错！我和风瑾有缘能相见，正是因为点心。
周若琼转身从行李中拿出了一盒糖饼，那是我的皇贵妃表姐怡秋亲手所作。当时还未觉得奇怪，风瑾之所以能一眼就看出来，正是因为怡秋表姐手作的每一块糖饼上，都会印刻一枚雅致的秋叶印纹。
我和风瑾面面相觑，直到风瑾再次开口：“除了这个，周小姐这里还有别的吗？”
他是在顾虑我的心情，可从一开始我便没有什么吃醋的心思，直接取了糖饼塞进风瑾的嘴里。
“你就好好吃吧，吃完了我们还得尽快离开！”
说完自己也吃了一块，我很久没有吃到怡秋表姐亲手所做的东西了。如今想来，这糖饼能跟着若琼一路同行西征，或许也是怡秋表姐的践行之礼。致若琼，也致风瑾。
正感慨着，屋外传来一连串混乱的声响，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静，几乎是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呼喊。
“契丹质子跑了，陆将军正在发火呢！听李都尉说，除了质子之外，他身边还有个娇小的士兵跟着，两个人走应该很醒目……我们队伍的人，东南、西北分两路去找……对了这事要小心点，切勿惊扰圣驾！”
“是！”
果然，陆少秦和李青已经发现风瑾逃跑了，还知道我现在正跟着他。可奇怪的是，我犹记得当年陆少秦也是故意放他走的，如今这般究竟是为了抓风瑾，还是抓我？
我与风瑾对视，却见他在这微弱的灯光之中露齿一笑。明明该是憔悴消瘦的脸颊，看上去却散发着如往常一般笃定的神色。
“放心，你相公我啊，早就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