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铤而走险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我被绳索绑住带走的这一路,陆少秦完全能够看到。
如果被带走的是绮娜,我赌陆少秦一定会出手相救。但现在是我,一个不曾讨好过她的契丹野丫头,他也能愿意吗?
所以,我还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那群山贼带走人和货以后,便抄了一条近路,速速逃离了现场。我当然也成了俘虏之一,还是其中唯一的女子。
除了逃出来之外,我能想象的最好后果,是成为山贼头子的压寨夫人。但要真是非得这样才能活下来的话,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死。
多可笑,千辛万苦才活下来的若绮,即便是在宫里侍卫的压制之下还能坚强着反驳,却在被山贼带走之后还是第一个想到了死。
与其他被山贼俘虏的官兵们不同,我和祜奇是被单独带走的。走过一条弯弯扭扭的山路,终于被关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
洞里黑压压的,一丝火光都没有,只有从洞口虚掩的木门之外,透进来几束微弱的光,让我多少能掌握一点自己的处境。
我的手脚都是被反绑束缚的,祜奇也比我好不了多少,除了手和脚之外,刚刚一路不知他乱喊乱叫又被山贼塞了块破布,这一点山贼和陆少秦倒是如出一辙。
洞里阴湿寒冷,我身上虽然穿着风瑾买的袄子,但仍是抵挡不住寒意。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愿靠着祜奇取暖,只是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一些。就这么呆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洞门终于被人打开。
进来了好几个人,带头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山贼头子,身材尤为高大魁梧。脸上依旧蒙着头套,只露出的一小块眼睛,但那里的皮肉貌似被开水或者火苗烫伤过一样,不仅眼皮子坑坑洼洼,甚至还有有些红肉翻过黑疤长出来,看上去丑陋不堪。
想到如果要当他的压寨夫人,饿了一天的肚子反而开始恶心反胃。
可这人却没我想象中毒辣凶狠,他竟是让人带进来好几沓干草,还把我和祜奇从湿冷的洞地里拉起来,二话不说地丢到干草垛上。这干草虽然也不是什么暖床,但至少要比夜里横躺在地上冻死强多了。
看来,这个山寨头子丑虽丑,良心还是有一些的,如果我好生求饶的话,会不会有机会放过我?
而祜奇的动作永远是在我前面。他嘴里的破布应该是在被丢上干草的时候弄掉的,此时正跪趴在干草上,对那山贼说起了我听不懂的话语——我这才想起了,这是他曾经对风瑾也说过的契丹话。
虽然我听不懂契丹话,但我能大概猜到祜奇会说些什么,无非是把女儿卖给他们做压寨夫人,让山贼放自己一条生路云云。那山贼本来眼神还挺凶,但后来竟也被他说得泛起了几分嗤笑。
我不能让祜奇就这么给卖了,虽然不清楚这帮山贼会不会有人听得懂汉话,但还是张了嘴,说了我违抗本心的话。
“几位大哥,你别听我爹胡扯……我本是京城天香楼里卖笑的姑娘,奈何生了花柳又被人陷害,这才被返送回乡……”
“花柳?”那几个人听到花柳二字都嫌弃得皱起了眉头,除了那个带头的山贼。
我庆幸他们之中有人听得懂汉话,那就说明接下来的这一招便是可行的了。
祜奇在一旁见了,却急匆匆地开口反驳我,“她是骗人的!她只是给人当丫鬟,她没病……”
真是无语,现在才想到证实我的清白么?我苦笑着摇摇头,回忆起当时在医馆见到的病人,又转过身来试图把捆绑的手脚给他们看。
“我没有骗人,不信你们看,我手上脚上都长了各种瘀斑,这些都是无法消去的,而且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暴毙而亡。我见几位大哥都是好人,这才如实相告的,我自己命之将矣,却也不想害了别人……”
女子的手脚上本就容易撞伤起淤,虽然与花柳的瘀斑形状不同,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那个山贼头子当真抓出了我的手脚,还掀开了我的袖子和裤脚来看,一时之间我也不敢抵抗,只得屏住呼吸,希望他不懂医。
一阵沉默之后……
“噗呲——”
我好像听到了那个山贼头子笑出了声,这嗤笑声多少有些熟悉。我还来不及细想,洞外又冲进了一个蒙面山贼,气喘吁吁地说起了我听不懂的话。
应该是被陆少秦的队伍反攻了,那山贼头子连忙带着人都离开,这次却把洞门给锁上了。
手脚的桎梏依旧紧得无法动弹,身体也僵硬不堪,我想让身体好受一点,便轻轻弯着身子侧躺下来。这干草垛不大,我刚躺下就碰到了祜奇的手脚,正欲躲开就被他一脚踢开。
“死丫头,还得了花柳,妈的,卖都卖不出去!离我远一点,别传染给我!”
呵,真是可笑,我都没感觉骗倒山贼头子,却是把他给骗住了。也罢,我从未奢望过祜奇这种人会对女儿有什么好,如今深受此难,更巴不得那群山贼先把他杀死。
我不想理他的话,闭目躺了一会儿,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想起西征队伍被困在山路上的无力回天,现在即便旗鼓再振,也很难在这充满陷阱的深山里突破重围;而且即便陆少秦带队打赢了山贼,又真的能找到这个隐蔽的山洞,把我们救出来吗?
正在此时,我听见山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救兵吗?还是山贼?我连忙强行让自己正起身来,像独脚的兔子一样艰难地蹦跳到门口。
“是谁在外面?”
“我。”
只一个字,我就听出了是陆少秦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陆少秦没让我白等,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祜奇,又放低了声音。
“这门里面没锁,只有外面那一块,是往外拉开的。”
“我知道。”
他没多说一句话,我也不再开口催促。他在门外磨蹭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听见哐哐用剑的声音,旋即那扇本不严谨的木门应声而开。
陆少秦也穿着和山贼一样的黑色行头,只是他的身材不似彪形大汉,夜里的黑衣更显修长挺拔,目光炯炯,剑眉入鬓。我看着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还不让你爹过来一起走。”他蹙着眉头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磨蹭的人。
我摇摇头,制止住了他正欲进门的脚步,“你带我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