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浮瓜避暑
穆怡秋一定是因什么事情耽误了，一路赶来气喘吁吁，脑袋上也冒了好几滴香汗。
我这才觉得上一世的自己果然不知变通，周若琼哪怕多待上半炷香的时间，也能和表姐碰上。不过也庆幸自己当年如此守时，这才有机会让穆怡秋和风瑾能在这里撞见。
“穆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哦，我又是在陪我家丫鬟挑胭脂，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风瑾好似还担心自己来这胭脂铺像是沾花惹草，居然一碰面还解释起来了。
“公子见安，我正巧和表妹在这里相约，不知她……”表姐还没忘记和我的约定，眼波流转在这小小的胭脂铺张望了一圈。
“穆小姐说的是周相家的周小姐吗？她刚买完东西就匆匆走了，已经有一阵儿了。”我眨巴着眼睛望着穆怡秋，不顾风瑾表情里略过的一丝错愕。
周若琼和穆怡秋，确实不过相差前后脚而已。只是让怡秋追上了若琼，这大半天等来的机会可不就是浪费了嘛！
怡秋见我这么一说，略带懊恼地叹了口气，“我那侍女杏子，出门没多久像得了暑症，我好不容易把她送回去，再匆匆赶过来，这才错过了表妹，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好主子而已；更何况这大热天，确实极易中暑，你能这么赶来赴约已是不易。”
说的确实不假，表姐对自己这个侍女确实很好，甚至都没舍得带她入宫，临行前还赏赐了不少好处让她回乡自行婚嫁。
怡秋宛然一笑，又看向风瑾身后站着的我，说道：“风公子才是个好主子，还亲自带丫鬟来买衣服和胭脂，和您比起来，我算不了什么的。”
这话虽然像是奉承，但我听着多少有些酸味，怡秋表姐不愧是在大梁后宫能有一席之地的女子，哪怕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看出纰漏。
风瑾确实对我有些太好了点……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却在旁落了几滴冷汗，公子啊公子，你可长点心吧，别把我扯进去啊！
“对了，穆小姐，我们不妨先去对面糖水铺坐一会儿吧，喝点冰镇的桂花绿豆汤可以消热解暑。”
他居然还想去喝绿豆汤？刚刚明明喝了四碗！
但至少，这个提议非常有效。穆怡秋用丝帕轻拭了自己颈间的香汗，又略作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跟着那两人的后面，再度回到那间糖水铺子。其实我本想见机离开，但想着怡秋表姐没有带侍女出门，孤男寡女和风瑾坐在大庭广众之下，怕是要惹什么闲话。
于是我也装作非常没有眼见一般，直接坐在四方桌的南座，夹在东西两人之间。
表姐虽然一直是笑意盈盈的，但我总觉着她看我的眼神和上一世时大不相同，之前是真正纯粹的善意与关爱，而现在却仿佛夹着一根鱼刺，得仔细看才能发现。
“这位妹妹，你想点什么尽管随意，我还要谢过你和公子上次让伞之恩。”
“穆姑娘叫我若绮就好，我只是个丫鬟而已，你和公子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得表明态度，让怡秋表姐不要有所多虑，毕竟现在的若绮年岁还小，微不足道。
穆怡秋听了会心一笑，此时正好那糖水铺店小二送来了菜单，原是已经到了晌午餐时，除了一些冰镇甜水之外，好多了好几道点心餐食。
糖蒸酥酪、梅花香饼、水晶蒸饺、绿豆糕、荷叶粽……这些点心对于上一世的周若琼来说是可有可无，但到了若绮的身上后却能垂涎万分，光是见着菜单上的字，就感觉肚子发饿，两眼发昏。
“啪嗒——”
我以为我的“丑态”让风瑾丢脸又被扇柄打了，岂料他只是把扇子收在一边，扣桌示意店小二。“这一页新增的点心，都要，尽快上。”
那店小二见风瑾如此大度，赶紧点头下菜。而怡秋却有些困惑的样子，毕竟这么一大桌，费用可不算少。我知表姐当时家中已有所变故，手里也逐渐拮据，要让表姐来请客的话，确实有些不厚道。
“穆小姐放心，这一桌我们都吃得掉，我这小丫鬟胃口好得很，就算吞三头牛都填不饱。”他一边揶揄着我来取笑，一边又拿出荷包放在桌上，“恰好这几天我刚领俸禄，之前就答应了请她出来吃饭，如今有穆小姐作伴，这钱花得可值多了。”
这一招借花献佛，真是绝妙！我心想这风瑾这一堆风流账里，应该也不算完全都是冤枉的，否则这话怎么会说得既周全又好听，如此滴水不漏。
我的怡秋表姐看上去像是放了心，又回到了笑语嫣然的状态，和风瑾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气、集市、诗经、丫鬟……每一句都漫不经心，每一句却都像是别有深意。
那确实是一对初识男女之间的较量，从只言片语之间探知对方的底细，了解对方的心意。
这是我和陆少秦从未经历的过程，即便后来有一段时日，我和他相敬如宾，也能坐着说笑聊天，但绝不带着这般青涩又甜蜜的试探。
我吃了许久，听了许久，却终是吃不下了，趁着午后的暑意，打了个慵懒的懒腰。
这一世我可不必循规蹈矩，遵从那些无聊的礼数。可我这一动，倒是终于让风瑾和怡秋意识到他们聊了有多久。
“风瑾公子，时辰不早了，我出来了许久也没带侍女，只怕表妹找不到我会去家里等我……”
“确实，怡秋姑娘，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就从穆姑娘变成了怡秋姑娘，风瑾啊风瑾，风流得紧啊！
“好……好的，若绮妹妹也下次见，下次……下次请你吃我亲手做的糖饼，定要比今天吃得更尽心。”
“糖饼？！”我不由重复了一声，这关键的糖饼终于来了，我像个嘴馋的孩子一样，头点地像拨浪鼓似的，恨不得赶紧再遇见穆怡秋。
风瑾和穆怡秋见我这样，又是相视一笑，这笑意里带着说不尽的甜情蜜意，竟一时让我有些五味陈杂。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想撮合风瑾和表姐的，为何心里却有些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