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头名
这一张卷子上小题三十道,都是诗经截搭题,后十道则是《孝女传》相关,是考释义。其实考的难度并不很大,但是这对于闺塾的姑娘家而言就有点难了。
因为闺塾一般只读半天书,其余多半功夫还是在女红、画画、礼仪、棋道,甚至品茶辨茶,像郭家姐妹就学礼仪和茶道学的最认真,这也好理解,她们出自官宦人家,时常跟随母亲出去交际,在外礼数最重要。
但蜜娘的标准是要全部正确,就要一字不差,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字写的非常工整才行。
如此想着,她手就没停,一直在写着。
考场诸人中洛秋君和郭瑶玉倒是认真在写,郭瑶仙则是在第三道那里就卡壳了,她叹了口气,再看计春芳也是忽而写几个字,忽而坐着冥思苦想,王素敏则有些绝望,她以为自己记性不错,哪里想到背她方才临时抱佛脚,勉强背了,但是字却是忘记怎么写的了。
“寤寐思服的寤寐如何写的,怎么我方才就没看清楚。”想到这里王素敏还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陶淳儿一向细心,她大部分都会,也很认真,只不过看了看身边做小动作的周福柔,还是没理会她。
周福柔则是抓耳挠腮,跟猴子屁股似的在椅子上不安定,被薛先生敲了敲桌子,这才不敢随意动弹。
一场考试,人生百态。
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洛秋君径直交卷,倒不是她狂妄,而是这卷子一点也不难,甚至对她而言是非常简单。
有人提前交卷,这让考场内的氛围越发紧张。
试卷还有一大部分不会的计春芳着急起来。
连一向镇定的陶淳儿都忍不住看看香案,生怕来不及。
又过了两刻,蜜娘也旋即交卷,郭瑶玉紧随其后。
薛先生提醒道:“还有两盏茶的功夫,你们须快些。”她着重看了周福柔一眼,这孩子的卷子几乎是空白,她那模样也是瘪嘴想哭。
可薛先生脸上却没什么同情之色,尽管周福柔的姑姑说她家贫云云,薛先生认为不是理由,即便在家中不能读书,可在闺塾课间也不是没有功夫,她认真观察过周福柔,她大部分时候没有努力,只是在和大家一起玩儿,尽显孩童本色。
但七岁了,也该懂事了。
香烧到最后一刻,陶淳儿还有郭瑶仙连忙上前交,王素敏的卷子被彩霞直接收了,计春芳还想磨蹭到底,被薛先生看了一眼,也不敢再拖拉。
唯独有周福柔一下就哭了。
“洛姐姐,今日这伙食挺好,有糟鹌鹑还有糯米肉圆,我都添了两碗饭了。”蜜娘笑道。
洛秋君颔首:“要说咱们江陵人都爱吃糯性食物,这肉圆上若是不粘糯米就少了那么点意思。”
她二人都考的不错,当然吃饭也和平日一样,陶淳儿则很是紧张,无心吃饭,担忧的紧:“怎么办呢?我哪一句觏闵既多的觏字写错了,还有两题也没默出来,如何是好啊?”
蜜娘和洛秋君连连安慰一番,又见坐在前排的计春芳转过身幽幽的道:“淳儿,你才两道没默出来,我有五道半对半错,释义更是句读都弄错了,意思都没来得及写。”
正在大家吃着饭的时候,周福柔又哽咽了几次,只是这次连最厚道的陶淳儿觉得自己没考多好,大家也都提不起劲儿再安慰周福柔了。
下午考核女红,这一项更是蜜娘的拿手活计,她先在发下来的白纸上花了花样子,画完之后,就开始把要用的布放绣绷上,先绣再裁剪一个荷包样式儿,这对于她更是小菜一碟了。
当然,蜜娘也分心看了洛秋君一眼,嗯,还好,她这几个专门绣鲤鱼,现在一说要做荷包就立马能快速做一件芙蓉鲤鱼的荷包了。
女红考核完之后,薛先生当场把上半场考核的卷子张贴出来,甚至当场还念了名次。
“倚梅园书斋头名有两位,而且全对,大字小字都写的很好。”薛先生夸奖道。
计春芳小声对郭瑶玉道:“肯定是洛秋君和你。”
“哪有。”郭瑶玉摇头。
计春芳笑道:“你是课长,平日里功课最好,别人拿我都不服,只有你拿我就服气。”
显然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陶淳儿还羡慕的看了看洛秋君和郭瑶玉一眼,但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
“头名洛秋君、阮蜜娘。”
大家不可置信的看着蜜娘,郭瑶玉的妹子郭瑶仙还小声道“这不会弄错了吧,阮蜜娘不是才进学堂三个月吗?怎么可能。”
是啊,洛秋君也就罢了,毕竟洛秋君去年就一直季考第一岁考第一,但阮蜜娘,她刚入学堂时自己的名字可都不太会写,还发倒笔呢。
薛先生轻咳了一声,大家摄于她的威严,不敢再讨论了。
只听她道:“岂不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蜜娘虽然年纪小,进学前基础也薄弱,但是她勤学,人有天赋,但不勤奋,想要成功是不可能的。她娘跟我说她每日回家雷打不动的练俩个时辰的字,早起半个时辰背书,这等毅力你们有谁赶的上?”
大家纷纷惭愧的低头,不敢再质疑。
薛先生又道:“不要总是找借口和理由,你们能读女学,已经比许多女子要好上一大截了,大家更应该珍惜这段时日。”
这话在敲打周福柔,大家都听的出来,只有她几乎交白卷,大字还能写写比划,小字根本写不好。
接着薛先生又念了头名之后的名字,她们分别是。第二名郭瑶玉,第三名陶淳儿、第四名郭瑶仙、第五名王素敏,第六名计春芳,最后一名周福柔。
得了第二名,郭瑶玉并不怎么开心,她闷闷的在一处,脸上笑容都没有。第三名陶淳儿倒是意外之喜,她本以为自己很差,没想到还能得第三。
至于郭瑶仙和王素敏小声抽泣着,计春芳则开心有周福柔垫背,那王素敏也不过高她一名而已,还瞧不起她商户人家,哼。
“先生,这女红考核呢?这次是不是合在一起比?”郭瑶玉笑着问道。
此时连陶淳儿都生出一丝自己还能再进一名的希望,洛秋君虽然学问不错,但是刺绣不成,郭瑶玉也是这么想的。
薛先生颔首:“是,两样都得上等的,就是头名。”
郭瑶玉露出欣喜之色,今日她绣的是迎春花开,还特地用了很难寻的那种春丝嫩绿的线,她在女红上费了不少功夫,兴许,她可以得个头名了。
不料,薛先生却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大家看:“我认为蜜娘所绣的荷包最好。”
只见蜜娘的荷包上绣的不是迎春也不是凤仙牡丹或者月季,而是秋葵花。
这秋葵花风致楚楚,娇嫩极了,艳而不俗,媚而不妖,虽然不是名花,却品格出众,古人说秋葵花似女道士,这就暗合了薛先生的心意。
就像科考前,大家还要先打听主考官是谁,是崇尚古风还是喜爱华丽的四六骈文,有的看重实务,有的重文辞。
郭瑶玉和陶淳儿其实以她们这个年纪而言,做的非常不错了,一流的富贵盎然,生机勃勃,但考评官是薛先生,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须知薛先生她此人性情高洁,眼里没有俗物,自然也更爱有女道士之称的秋葵花了,更何况蜜娘女红手艺也无可挑剔。
“本夫子宣布,倚梅园学斋季考头名是阮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