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决生死
一道道深红色的疤痕摄人心魄，纵横交错宛若龟甲！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人的躯体，更难以想象这些疤痕的主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苦楚！
到底是什么样的勇气，才能让一个人承受如此巨大的痛楚？
不，当不能称之为勇气了！
卢雨不自觉地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疯狂！
“你，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卢雨心绪紊乱，压制了许久才问了这么一句。可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怒吼道：“你疯了吗？！”
“哼哼，哼哼哼哼。”梁璧耸肩轻笑，继而仰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朕的亲卫军也认为朕疯了，违抗朕的命令不说，甚至要将朕埋在龙冢之内。”梁璧渐渐止住了大笑，“可结果如何？一千人脱胎换骨，铸就了六百刀枪不侵的龙甲军！他们，尝到好处之后，便跪地高呼梁帝万载，誓死效忠于朕！”
卢雨持枪静立，一言不发。
“梁帝，梁帝。”梁璧眯眼摇头，“龙甲军竟连大荒国号都给改了，滔天大罪啊！可他们非但不曾获罪，反然而人人连升三级，这是为何？”
卢雨依旧沉默，与梁璧对视。
“因为，朕喜欢‘梁帝’这个称呼。”梁璧自问自答，“仅此而已！”
“事事凭己之好恶，如何能福泽天下万民？”卢雨怒问。
“卢雨吾弟，先莫说治理天下的法门。”梁璧摆手，“那一阵子，朕总能听到一些传言，说有人要叛国谋反，至于是谁，吾弟当比朕清楚！”
“那般谣传你也信？”梁璧又重提此事，卢雨嗤之以鼻。
“一开始，朕确实不信。可后来大荒老卒齐聚，乌马整日练兵，大洛天子剑也到了你手中。要朕如何不信啊？换做是你，作何打算？”
卢雨不知如何辩解。
“朕没有吾弟那般的好运气，得龙神眷顾，为了江山永固、社稷长存，只能忍受些皮肉之苦了。”梁璧嘴角扬起，似乎对自己身上的疤痕很是自豪，“一道疤，其下便是一块龙骨。”
梁璧竟然把龙冢内的龙骨给拆了！
不见卢雨答话，梁璧似乎有些失望，继续说道：“换言之，朕现在的躯体，已与真龙无异。天下地上，唯朕独尊！”
卢雨摇头轻叹道：“我曾听济世堂的老先生说过，身体每受一处见骨之伤，哪怕愈合得再好，人也会损一缕元气。似你这般，体内元气恐怕早已所剩无几，仅仅是徒有其表罢了，内在脏腑恐怕早不如从前强韧了。”
梁璧却不以为然，嗤笑道：“卢雨吾弟，你若是惧怕不妨直说，犯不着编造一句济世堂老先生的话来掩藏。今日你我之战，定是要决出生死的！”
决生死……
卢雨不想死。
天底下，又有谁想死呢？
卢雨完全有把握甩开梁璧的纠缠，从这被血雨洗礼了数次的流关全身而退，但他不能就此离开。残破的关墙、战死的将士，以及流关以东的陵州军民，都需要卢雨。
如此，只能如他所愿，决生死罢！
龙胆再出，破空尖啸。
卢雨不再顾忌，倾尽所学，全力迎战梁璧。
龙胆长枪招招致命，大洛天子剑左右格挡招架，攻不出一剑，颓势渐显。
卢雨轻吸一口气，持枪前刺。浓郁的赤辉包裹着龙胆的枪尖，疾刺向梁璧的咽喉。梁璧不及闪避，只得横剑来挡。
“叮”的一声脆响，大洛天子剑终于无法再承受龙胆枪的攻击，应声碎裂开来。一块块碎片反射着日光摔落在脚下斑驳的城砖之上，再回弹几次之后，归于平静。
这一刹，卢雨犹豫了。杀，还是不杀？
“陛下！”一直侍立旁侧的龙甲军顾不得先前“勿动”的命令，奔上前来探手抓向卢雨的头颅。
卢雨本能地一矮身，抬腿踢向了龙甲军。也就是这一动作，同时导致手臂运动，龙胆枪尖刺进了梁璧的咽喉，并且，贯脑而出。
“噗嗤！”
“陛下！”被踢退的龙甲军顾不得站稳身形，踉踉跄跄地再次向前。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攻击卢雨，而是为了扶住受了致命伤的梁璧。
看着眼前的画面，卢雨不知不觉松开了手。梁璧一手握着龙胆一手捂着喉咙，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女墙，随后便向后仰倒了下去。
未能抓住自己陛下的龙甲军，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了下去。
卢雨这才甩甩脑袋，让自己恢复清醒，随即快步上前，趴在垛口往下看去。只见城墙之下，梁璧手脚摊开，一动不动。跃下城墙的龙甲军则趴在自己的主子身侧，同样毫无动静。
“我……真的……杀了梁璧吗……”
直至此时，卢雨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又一次地想起了从前，从前那个跟自己一起坐在石头上，分不清野草和甜草的皇孙殿下。那位殿下明事理，有气度，懂治国，是一个能让自己甘愿效忠的人。
而眼下，自己却用长枪捅穿了这位皇子的咽喉！
“梁璧……”卢雨伸手向下，轻喊了一声，“你不是原来的梁璧了……”
卢雨终究释怀，至于大荒朝崩了陛下，日后该当如何，还是留给娘亲去想吧！
摇了摇头，正欲背起陈功、陈实的尸身下了关墙去，却听到流关以东不远处传来吼叫声。
“公子！公子！你在何处？”
这般粗犷的嗓门，又不是庄宪，可不就是伍冲了吗！
正好，来了帮手，可以连梁璧一起带回乌马镇了。卢雨索性坐到地上背靠着女墙，休息起来。
等来人上了城墙，一见正是伍冲。
“伍将……”
卢雨“军”字还未说出口，便被伍冲给打断了。
“公子，不得了了！荒军攻陵州了！快快回去！”
荒军？从何处来？怎如此迅速？陵州左近的城镇不是已被娘亲攻占了吗？
来不及多想，卢雨便被伍冲拉了起来往石阶走去。“快走吧公子！”
“陈功、陈实……”卢雨扭头看着两位战死的流关守将，“还有城墙下的梁璧……”
不知是伍冲不晓得“梁璧”这个名字，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朝着随从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脚下不停地拉着卢雨下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