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以退为进
看到一位年迈的、头戴冕冠的老人出了城门，卢雨松了口气。大泺的皇帝直接出来，就能免去大军攻城所带来的死伤了。
端木洪棠微昂着下巴，睥睨卢雨及其身后的数千荒军。良久，才重重叹息一口，说道：“该啊！一个毛头小将，仅带了数千兵马，就一路杀到了旻昱城外。朕的大泺，该亡啊！”
卢雨上前几步，朝着端木洪棠跪下，喊了一声“外公”。
若不是身后的太监扶住，端木洪棠险些昏倒在地。
“你……你……你真是……离儿的……孩子吗？”端木洪棠颤巍巍地朝跪着的卢雨伸出手臂，“是，一定是，你很像离儿！”
“外孙卢雨，给外公请安了！”
泺国的老皇帝，抬手一捋灰白的胡须，双眼有自豪之意闪出。接着又抖了抖宽大的袍袖，弯腰扶起了卢雨。
“到底是有着我端木一族的血脉！器宇轩昂，雄姿英发，英雄少年啊！”端木洪棠赞叹不已，“只不过到头来，朕这把老骨头，竟要死在自己的外孙手里！朕之报应啊！”
“无需再流血了，外公答应附属大荒便成。”卢雨说明了来意，“泺还是泺，外公还是泺的王。”
“哈哈哈哈……”端木洪棠笑了许久，“朕的乖孙儿，岂不闻‘君王死社稷’？”
“社稷未毁，君王何故要死？”
“附属于荒，还不算国灭？”
“山河还是这山河，百姓还是这百姓，怎算灭国？”
“无知小儿！”端木洪棠的脸上不再有慈爱，他愤怒地看着卢雨，“来吧！让朕看看，荒朝的小将军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竟能长驱直入六百里！”
卢雨退后两步，从部下手中接过长枪龙胆，恭敬地对端木洪棠说道：“既然如此，卢雨领教泺帝高招！”
“陛下！”端木洪棠身后的太监轻轻拉住了他，“陛下，还有奴才呢！做奴才的，是万万没有躲在主子身后的道理的！”
老皇帝点点头，“朕倒是忘了你这个高手了……去吧。”
近侍太监跪下来朝端木洪棠磕头，然后站起来舒展筋骨。周遭安静，只听闻“噼噼啵啵”的骨节错响，腰身弓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此时将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
拂尘一甩，竟带出了一股气浪，袭向了严阵以待的卢雨。
卢雨从不轻看任何人，龙胆突刺，将斩来的气浪轰得烟消云散。
老太监手腕一抖，雪白蓬松的拂尘拧成了一股，如金铁也似，架开了卢雨的龙胆枪。
一枪一拂尘，“叮叮当当”来回撞击了十数次。老太监虚晃一招后退一步，手腕翻转间，拂尘散开，内里有无法计数的细小钢针激射而出！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钢针瞬间便到了卢雨眼前！
卢雨瞳孔收缩，已来不及运起赤辉功，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皮上袭来一阵阵刺痛，片刻之后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唉，这位小将军似乎有神相助，老奴不是对手。”老太监一甩拂尘归到了臂弯处，“陛下，该如何打算呀？”
端木洪棠并未开口，只是提了天子之剑走向了卢雨。
“外公，您听外孙一句吧！”卢雨再次抱拳，“两国合而为一，百姓、军卒便都不用再受战乱之苦了。”
“唯死而已。”
端木洪棠提剑刺出，剑尖在碰到卢雨的胸膛后便不能再进了。老皇帝收剑再刺，一连反复了十数次。
“你为何不是朕的将军？你为何不去劝荒朝的皇帝归降？姓梁的老东西怎么不臣服于朕？”
“老皇帝已经驾崩了。”
端木洪棠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竟又哭了起来。
“继位的新皇名叫梁璧，与外孙是至交好友。领军时亲兵爱卒，日后治理天下，对待黎民百姓一定也是仁爱有加。”
“姓梁的，没一个好东西！”端木洪棠面露不屑，“将大泺子民交给他，朕一万个不放心。”
“除非……”老皇帝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卢雨见似乎有转机，赶紧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由你，朕的外孙，来做这天下的皇帝！”端木洪棠捋着灰白的胡须。
卢雨苦笑摇头，“领数万之兵尚可，但要治理万里疆土，外孙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可以让你娘亲帮你！”端木洪棠一脸的自豪，“朕的离儿，不论是领军还是治国，放眼天下，无出其右者。”
“泺国百姓交给你们母子，朕没什么不放心的！”端木洪棠说到这里，手腕一转，将天子剑柄朝前丢给了卢雨，“再倾我大泺全力，助你攻下荒朝国都。这天下，也就定了。”
泺国的老皇帝端木洪棠，这是以退为进呢！
打是打不过卢雨了，但卢雨切切实实流着他端木一族的血！
卢雨做了荒与泺的皇帝，对端木洪棠来说，一点都不亏。当他听到荒朝的老皇帝死讯时，深知自己离死也不远了。让卢雨君临天下，是端木洪棠最后的期望。
可卢雨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皇帝，尽管端木洪棠的说辞十分诱人并且听起来也很是靠谱，卢雨还是拒绝了。
“小子！你当真不听？”
“外公，我实在是当不来皇帝啊！”
“你又没当过，怎么会知道当不来？”
“反正就是不行，外公您别为难我了！”
“哼！那你就是逼朕死在你面前了！”
“我主动领兵袭泺，就是不想让您出事。”卢雨捧着天子剑举到端木洪棠面前。
“那你就听朕的！”端木洪棠侧过身去，看也不看。
“好吧！”
“当真？”
“当真！”卢雨将天子剑高高举起，“我命令，立刻撤回边境所有驻军！”
“你还是站在姓梁的那头！”端木洪棠很不高兴。
“荒朝边军同样会撤。”
“你能保证？”
“能！”卢雨躬身辞别，“孙儿原路返回，到达流关之后便会下令边军撤退，外公可命人留意。”
“好！”端木洪棠抚须而笑，“只要你当了荒帝，大泺便归降，朕说到做到！”
老太监踮着脚伸着脖子，再也看不到荒军的身影后，对端木洪棠说道：“陛下，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朕的天子剑都给他了！”端木洪棠转身开始往旻昱城内走去，“消息一旦传开，姓梁的还不得除之而后快？到时候，卢雨便不得不反了！”
“陛下，老奴的意思是，您就不担心卢雨的安危？”
端木洪棠停住了脚步，抬手拍了一下老太监的脑门，骂道：“你怎么越活越蠢了？安危？笑话！谁伤得了他？你伤不了他，朕也伤不了他，姓梁的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