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万象
“报，泺军再度发起进攻！”
“报，我军矢石已尽！”
“报，已有泺军登上城墙！”
传令兵不停地往来通报，告诉卢雨战况如何紧迫。
“公子，已过了月余，梁帅那边怎还不来消息？”庄宪依旧以“公子”称呼卢雨，“再这样下去，岐关就要丢了！”
“再守一个时辰，就弃关撤退！”卢雨无奈做了放弃岐关的决定。
按照原来的计划，梁璧应该会在十日之内率军回到岐关。可是已经过了一月多时间，仍未接到任何关于梁璧的消息。在泺军的疯狂进攻下，两万岐关守军损失惨重，到此时，已伤亡过半，投石、箭矢也已全部耗尽。疲惫的将士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与攀上城墙之泺军的白刃战了。
关外的泺军足有七八万，轮番进攻，昼夜不息。而岐关的荒军人数少，无法轮替，以致于绝大部分人都困乏得很。如此情况，卢雨没有把握能将泺军尽数赶下城墙。
“不行！岐关不能丢！”庄宪咆哮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朝着卢雨大吼。
对庄宪来说，岐关不仅仅是边境十六关之一，还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十余年前，泺军的进攻猛烈程度比如今更甚，关内还有人暗中想要杀死卢斌。那种情况下，大荒军人都没有败退，最后还主动出关追击，迫使泺国不得不签署了岐关之约。
眼下情况虽很糟糕，但庄宪认为还没有到了要弃关逃跑的地步！就算注定会失败，庄宪也宁愿战死在岐关的城楼上。
“很难再守住了。”卢雨垂着眼皮。
“那也要守！”庄宪用力一拍桌子，“泺蛮子想要入关，得从庄宪的躯体上踏过去！”
“死完了就没了，先撤走，以后还有机会再回来！”
“公子，你莫不是怕死吧？”庄宪眯起了眼睛。
“我他娘的是怕死！也怕你庄宪死！更不想跟我过来的陵州新兵死！”
越来越响的喊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公子！外面……”伍冲闯了进来，看着瞪眼互相怒视的卢雨和庄宪两人，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卢雨和庄宪一起朝着伍冲喊道。
“泺蛮子已杀到了门外，城墙已失守了！关门被冲破恐怕也在须臾之间！”
“死战！”庄宪怒吼道。
“弃关，向东撤退！”卢雨大喊。
伍冲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庄宪！本帅命令你，带着所有活着的人，撤退！”卢雨一把揪起了庄宪的衣领。
“我不！”
“庄宪！你这是在抗命吗？”
“老子从前也没少干这事！”庄宪说完，就拔刀转身往外。
卢雨抓住这个机会，一记重拳击打在庄宪的后颈。庄宪晃了几下，瘫倒在地。
“伍冲，带上庄将军，撤退！”卢雨又对伍冲下了撤退的命令。
“是……”伍冲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领命。蹲下身来将庄宪扛到了肩上，出门去了。
“副帅有令！东门撤退！”伍冲边走边喊。
渐渐地，好多人都喊了起来：“副帅有令！东门撤退！”
卫戍营的几位百夫长，奔来走去，从泺军刀下救出了一个又一个军卒，命令他们什么都不用管了，只管往东门撤退。
“哗啦！”一声巨响，厚实的岐关西门再也承受不住泺军攻城锤的冲击，碎成了数块！里面用肩膀顶着大门的军卒们悉数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飞出，再重重摔到地上，痛苦呻吟、挣扎。泺军的欢呼声随处可闻，卢雨带着亲卫秦男救回了几人，往东门奔去。
“只管向东！”卢雨在东门处推了秦男一把。
“公子！”秦男回头大喊。
“砰！”东门重重地关上了。
卢雨架好了粗大地门闩之后，才靠在大门上喘了口气。片刻之后，大量泺军涌了过来，将卢雨团团围住了。
“你怎么不逃？”泺军一边领头的一员将领举刀指着卢雨问道。
“逃？笑话！”卢雨靠着大门双手抱拳，冷笑了一声，“他们是被我赶走的！”
“哼！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说这些大话还有什么意义？”对方也还了卢雨一声冷笑。
“不不不，死到临头的是你们。尤其是离我最近的阁下您！”卢雨伸出右手，摇个不停，“本帅压箱底的招数威力过于强大，本帅不忍心部下们死在我的刀下，所以才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泺军将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过马上又觉得是被眼前的这个皮肤焦黑的小子给骗了，于是便重新上前了两步。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虚张声势！妖言惑众！”泺军将领指着卢雨的鼻子大骂，像极了乌马镇里的妇人们争吵的样子，“来呀！将这小子拿下，捆结实了送到皇都！我端木恒破了岐关，还擒了荒匪大将，君父一定会非常高兴！”
端木？君父？
卢雨将拔出了半截的刀又送回了刀鞘。
“等等！”卢雨伸手大喊，“阁下可识得端木离？”
“哼！”泺军将领端木恒的面色狰狞起来，“你竟敢在我面前提那女人！叛国投敌，与荒匪勾结，还给荒匪生下了野种！她根本不配做我端木恒的妹妹！”
卢雨本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特意派了端木恒这个初次见面的舅舅来攻岐关，甥舅一旦相认，起码今日不用再死人了。
只可惜，端木恒连妹妹都不想认了，又怎么会认自己这个他口中的野种外甥？
卢雨的右手重新握住了刀柄，周身红雾越来越浓。
这柄刀是卢斌昔年所用，唤作“万象”。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霜、雾、云，山崩、地裂、海啸、天穹破，悉为万象之种种。
万象终于出鞘！
端木恒突然觉得十分安静，安静得可怕！紧接着两耳又鸣叫起来，嗡鸣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尖锐，似深山呼啸又恰九天龙吟！恍惚之中，好像还听到了一声“舅舅”。端木恒惊讶不已，捂着耳朵看向眼前的荒军将领。
这……这小子，竟然在朝我笑！
“轰隆！”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大的一声巨响。
接着，大地震颤，砖石掉落。然后，地现裂缝，关墙倒塌。再然后，脚下踏空，所有人随着岐关，坠入了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