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什么是未来
变革？那也是你们皇室的事情吧。
卢雨不想听这些又大又空的话，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既然朝廷一两不少地发了饷银，你又是何苦来哉？”
“按大荒律，边军兵卒每月饷银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流关兵卒一万，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十六关兵力不等，总体在二十万左右。去年，皇爷爷总计从国库签发了白银两千四百万两。”梁璧说了一连串的数字，然后饶有兴致地问卢雨，“你猜猜，最后到了我这个边军主帅手上的，是多少？”
“不还是两千四百万两吗？难不成还会变多了或者变少了？”卢雨挑了挑眉毛说道。
“呵呵。”梁璧报以苦笑，伸出了三个指头，“七百万两，尚且不足三成。”
“怎么会这样？被押运军饷的军卒贪了去？”卢雨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多了吧！他们花得完吗……”
梁璧笑了一阵，抬手在卢雨的头顶上揉搓了两下，“卢雨吾弟啊，你有时像个大人，三十好几。有时，又像个孩童，什么也不懂。银子从国库出来后，并不是直接运往边关，而是先要在皇城里头的各个衙门府邸转上一圈。这一转，大抵上就少了五成！出了皇城，路途遥遥，再少两成！那些人，喝的是边关将士的血，吃的是边关将士的肉！”
“五成……竟贪婪至此！”卢雨不敢相信。
“不然你以为丁郸的家财是从哪儿来的？不会真以为是一两一钱地从百姓手里头抢来的吧……”
“他一个陵州城主，怎么能有机会瓜分边军的饷银？”卢雨想不通。
“官场，都是通的，互相都不一定要认识！你用刀盒上的珠宝换了银钱，说不定过些时候，那些玉石翡翠就又回到我手中了。”
“皇帝是你爷爷，你告诉他呀！”卢雨急得站了起来。
“皇爷爷哪需要人告诉？心里清楚得很！”
“那就按大荒律法处置啊！”
“那样做的话，朝廷就空了！大荒也就离灭亡不远了！”梁璧吐掉了嘴里的草叶，咂了两下嘴觉得有些苦，又扭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依我看，那些人不死，大荒才会灭亡！”卢雨说出自己的看法后，弯下腰拔起了一根草，摘了一片叶子递给梁璧，“试试这个。”
梁璧接过叶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啊。”不过还是将其叼在了嘴里。
“欸！神了！这叶子竟是甜的！”梁璧有些兴奋。
“这是甜草。”卢雨将手中碧绿的小草给了梁璧，“乡野里多得很。”
梁璧拿着小草，屁股离了石头，蹲在脚下的草地上仔细寻找。可拨来拨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能找出来第二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卢雨及时伸出了援手。
梁璧将这一把小草当作金银锭子一般，小心地揣入了怀中。“丁郸就像这甜草，碧绿青翠，只可惜我才舔了一下他就死了。”
卢雨现在才明白，梁璧之所以说“可惜”，是因为丁郸死得太早了，并不是说他不该死。
“皇城也好，地方也罢，所有的贪官污吏都该死。”梁璧继续说道，“但绝不是全部抓到一处砍头了事！得分先后，分轻重，分缓急。大堤上有百处蚁穴，只能挖一个补一个，然后再去挖下一个。若是一股脑儿全部挖掉，等不到修补，大提就会垮掉了。”
“我明白了。”卢雨点头。
“这处城主府，就是陵州的蚁穴。虽然不大，但是及时封堵住了也不是坏事。”梁璧看向了卢雨，“三年。三年的时间，我要你带七千悍卒去流关。”
七千？难怪梁帅当时只许给我三千兵马，两处一加，可不就是一万人了！
“你真是好算计，我这个陵州城主去边关领军，还得自己带上陵州的家当！”卢雨笑了一声，又认真地问道：“边关，没人了？”
“人有，不过算不得是好兵。”梁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十年前，你爹任主帅时，十六关兵强马壮。之后，渐渐变得千疮百孔。二十个月前，我初到边关就杀了当时的主帅，这一招先斩后奏挺管用！皇爷爷疼我，就让我领了边军。都快两年了，亟待修补的坑洞还多着呢！”
“方才的那数百人，不说骁卫营了，比庄将军的卫戍营都精干啊！那还不算是好兵？”卢雨疑惑地问道。
梁璧苦笑摇头，“他们是我从皇城带去的，皇孙的亲卫岂能是平庸之辈？”
“这样啊……”卢雨也摘下一片草叶放入了嘴中，“我想应该是我爹前车之鉴吧！兵带得再好，最后不也是个罢去军职驱逐离京的下场！在他之后，谁还会尽心尽职？”
既然梁璧知道岐关一役的事情，卢雨也不藏藏掖掖了，直接说了出来，语气里尽是不满。
“唉……”梁璧轻叹一声，“卢帅得罪的人太多！战功卓著被说成了功高盖主，晓畅军事被说成了拥兵自重，诛杀贪佞被说成了意图谋反，与泺国公主的恋情也被说成是叛国通敌！若不是泺国公主的威胁，卢帅焉有命在？”
说到此处，梁璧看向了卢雨，然后又重重一拍卢雨的肩膀说道：“我十分想当面谢谢你的娘亲、泺国的公主，给千疮百孔的大荒留下了希望的光！”
卢雨躲开了梁璧炙热的眼神，“梁帅，你才是大荒的未来！这是老爷子亲口说的！”
“哈哈哈哈！其中也包括你吧？好！”梁璧站起了身，“噗啦”一声甩开了手中折扇，“老爷子看人，向来准确，不过这次我却不赞同！大荒的未来，不是我梁璧，也不是你卢雨，也不是那边四位年轻的百夫长，咱们都不是大荒的未来！”
卢雨起身跟上梁璧，“那么何人才是大荒的未来？”
“陵州城里锱铢必较的商贾是，乌马镇里面朝黄土的耕夫是，贪婪吮吸着母乳的婴孩更是！万里疆土上的百姓，才是大荒的未来！”梁璧的声音很高，也很振奋人心，“我们不是未来，而是为未来披荆斩棘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