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动不如行动
拐子徐心中对毛驴儿说的话，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孤身一人住在乌马镇里，因置办不起彩礼，只能将对小莲姑娘的爱慕埋藏在心里，今岁已三十有四了，仍打着光棍儿。
腿瘸了之后，更是遭人看不起了。拦路要钱的贼匪也好，乌马镇里的街坊邻居也好，陵州城的城门卒也好，芬亭酒肆的小二帮工也好，都张口闭口地喊我瘸子。虽不愿听，却不得不赔笑着答应。
我看得出来，小爷今日杀人，一半是因为大荒刀。另一半，还不是为了我这个瘸子？之后在酒肆后厨，又是小爷替我鸣不平，告诉了我尊严有多么重要。
可等小爷一去二楼，该喊我瘸子的照喊不误，没出息的我也照常笑着、应着。
虽然欠卢爷一条命，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欠小爷的更多？
“叔，你有没有想过，到陵州城跟着关老爷子干？”
卢雨并不是心血来潮了随口一问。从芬亭酒肆出来后，已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刻的路程。卢雨一直在想，自己杀了北麓寨贼匪，哪天会不会被对方知晓。拐子徐三五日就要来陵州一趟，要是哪天在半路碰上了，可就麻烦了。
即便是无恶不作的贼匪，毕竟也是六条人命！就算拐子徐孝敬的银钱再多，恐怕对方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要是能在关老爷子手下谋个差事，就不用担心了。凭卢雨和关文楼的关系，当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拐子徐既会腌肉又会烤肉，也确实是芬亭酒肆需要的人才。
“小爷，不瞒您说，我想是想过。”拐子徐笑道，“可关老爷子已十分照顾我了，如何能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添麻烦？怎么会！”卢雨并不这么认为，“芬亭酒肆您去的多，是不是日日客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爷子得赚多少银钱？多了不敢说，但凡老爷子赚上一两银，就有一半是您的功劳！”
“呵呵呵呵。”拐子徐也不说话，只是呵呵傻笑。
“叔，我是这么想的。”卢雨继续说道，“我回头与老爷子说一声，您去到酒肆，就负责采买生肉回来腌制。腌制完了呢，分一半予那肥厨子烹煮，剩下的一半由您来烤。如此一来，老爷子的酒肆除了芬亭烧肉之外，又多了一道更胜几分的徐桥烤肉，岂不美哉？至于工钱嘛，咱也不贪心，一季一结算，酒肆所赚的银钱十抽一就行，老爷子断然不会拒绝的！”
“哎哟喂，十抽一，小爷您胃口不小啊！”拐子徐乐道。
“额，十抽一，很多吗？”卢雨抓了抓脑袋。
拐子徐拽了拽脚步又慢下来的毛驴儿，笑着说道：“小爷，您可千万不要去跟关老爷子说！十抽一听起来不多，但要看从哪里抽了。关老爷子的芬亭酒肆……哎呀，我可不敢想啊！哈哈哈哈！我还是腌制好一桶，就送过来一桶吧。老爷子价格给的不低，账房又都是给我现钱，这样挺好。况且，我也舍不得离开乌马镇。”
卢雨狡黠一笑，故意尖着嗓子说道：“您是舍不得小莲婶婶吧？”
拐子徐一听，急了，连忙说道：“小爷啊，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平白毁了人家姑娘清白！不能够不能够！”
见拐子徐十分认真，卢雨也不再说笑，咳嗽了两声说道：“叔，我知道您不想让人家委屈，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可您这么一桶一桶的存，要存到什么时候？咱们男人就算过个三年五载，大抵上还是这模样，可姑娘家如何等得？待你攒够了银钱，万一人家姑娘觉得自己人老珠黄配不上您了，怎么办？”
“我这瘸里八拐的，怎么会配不上……”拐子徐叹道。
“那万一人家等你不得，无奈嫁给了旁人，怎么办？”卢雨换了一个假设。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拐子徐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等发觉自己说出了声，又有些羞臊。
“小爷，您才十三岁，说话却好似大人，懂的也多。我这没出息的，都被您说动心了……”
“那就对了！心动了就行动！”卢雨很高兴，拍了拍肩上挎着的木盒子说道：“等卫戍营的事儿一完，我就再去一趟芬亭酒肆找老爷子！”
“欸，小爷，与老爷子说话可不能唐突了。”拐子徐有些紧张。
“您方才不还说我说话像大人、懂得也多吗？叔，您就放心吧！”卢雨拍了拍胸脯，“老头儿管得严，我懂事得早，又爱与李伯兴吹牛胡侃，绝对不会将您的大事给耽误了！”
卢雨将“大事”二字说得高高，又惹得拐子徐一阵羞臊。
“那……那就有劳小爷了！”拐子徐朝着卢雨拱手。
“哈哈哈，到了酒肆做事，叔您可得卖力些。老爷子赚得越多，您也就赚得越多，就越能早些娶了小莲婶婶！”
“那是一定的！嘿嘿嘿嘿。”拐子徐想一想顶着红盖头的小莲，心里乐开了花。
美人计起了效用，卢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人不是拐子徐杀的，但当时他毕竟也在场。不过，有了芬亭酒肆的庇护，北麓寨的贼匪们寻仇之前，少不得要掂量掂量！
“小爷，卫戍营到了！”拐子徐停下了脚步，拉住了仍要往前行的毛驴儿。
“嗯，我看到了。”卢雨看到了前方摇曳的火把和冒着黑烟的火盆。“叔，一起过去吧。”
拐子徐摆了摆手，说道：“小爷，不同于酒肆，这里是军营，闲杂人等接近不得！我在此处等小爷就是了。”
卢雨想了片刻，说道：“好吧，我快去快回，就委屈叔在外头等我了。”
“哎哟，小爷您可言重了！快去吧。”拐子徐挥了挥手，等卢雨走后，便牵了毛驴儿站到了路边等候。
卢雨一路小跑到了卫戍营大门前，借着火光，发现值守的两名军卒竟都是熟人！
身形有些肥胖，却也难掩军人的特殊气质。不是在乌马镇学会了耕地种菜的张什长与李什长，却又是谁？
对方也认出了卢雨，惊讶地说道：“小鲈鱼？你怎么来咱卫戍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