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麓寨
卢雨扔了手中朴刀，又从死人身上搜回了拐子徐给出去的四袋银钱，再关好装刀的木盒重新挎到了肩上。
见拐子徐迟迟定不下心神来，卢雨索性将木盒置于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安心等待。
等了片刻，觉得无聊。卢雨便一手一个钱袋，互相搓起来，想把上面沾着的血迹搓掉。谁知，越是搓揉，红色铺得越大……
拐子徐咬紧了牙关，不让它们互相碰撞。
贼匪死了个精光，银钱也回来了，大荒刀的事情也没人说出去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可拐子徐就是高兴不起来，手脚颤抖，呆呆地看着几步外横七竖八的尸体。
乌马镇的人们，很早就隐约觉得卢斌不简单，尤其是在庄宪去过镇里之后，人们更是确信无疑了。“卢斌是朝廷高官”这样的话，互相之间也传开了。
恩公是朝廷的大员，拐子徐当然乐意相信！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十三岁的卢雨竟然如此厉害，出手又果决非常，毫不拖泥带水！并且还懂得隐忍，贺头领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事，卢雨都忍了下来没有动手。
直到最后贼匪们看到了大荒刀，迫不得已才出手。荒朝境内，私铸、私持大荒刀都是死罪。盒子内的刀是宋铁匠所铸，若是被人说了出去，朝廷追查下来，阿玉一家可就难保了！
所以卢雨一出手，就是斩尽杀绝！
卢爷绝不仅仅是朝廷高官这么简单！小爷也绝不是普通的少年！
拐子徐拄着木棍，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身来。
“叔。”卢雨叫了一声，“不急，腌肉怕是赶不上时间了，您索性好好休息一阵，顺便想想到了芬亭酒肆之后，怎么跟掌柜的解释。”
拐子徐努力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回应了卢雨，接着伸手去解腰间的水袋。不过由于两手颤抖不止、不听使唤，忙活了好一阵也没解下水袋来。只能垂下双手，无奈地喘了两口气。
卢雨起身过去帮忙，解下了水袋给拐子徐喂了几口水。
“叔，不奇怪，用不着跟自己较劲。”卢雨轻声说道，“我也很紧张，您瞧，我手心里都是汗。”
拐子徐转动眼珠，看向了卢雨摊开的手掌。还真是，卢雨白净的手心里湿漉漉的，还陆续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老头儿说过，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就不会紧张了。”
听了卢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刚喝了几口水下肚、稍有些缓过来的拐子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叔！”卢雨轻拍几下拐子徐的脊背，再从上到下抚了数个来回，帮其顺顺气，“现在好点了没？”
直到日头西斜，拐子徐才恢复如初，行动自如。与卢雨合力将贼匪的尸体拖到不远处的矮树丛之后，一边往陵州赶，一边说起了这帮贼匪的事情。
此处有一座北麓山，说是山，其实也算不得，最多只能算是个小土坡吧。矮矮的，占地也不大。不知从何时起，聚集了一帮亡命徒，以北麓寨好汉自称，隔三差五地就去附近的村镇劫掠。
光顾乌马镇时，遇上了手持条凳的卢斌，伤了不少人。这是北麓寨贼匪们第一次到乌马镇，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阿玉的后娘带了两队军兵过来，时常于周遭策马呼啸，北麓寨的贼徒们就轻易不敢出寨门了。于是乎，像拐子徐这样的，经常往返于陵州城与乌马镇之间的生意人，就被贼匪们盯上了。
按要求上缴些银钱买路，便不会有什么事。否则，可就烦了！钱、货遭抢事小，挨一顿毒打也算不得大事，要是被贼匪们丧心病狂地害了性命，可就不值当了！
所以无一例外，生意人们都选择了按贼匪的要求缴纳银钱买路。拐子徐的腌肉销路稳定，利润还算可观，每次买路的银钱不少，加上人又爽快，一来二去，倒与那贺头领相熟了。
也曾有邻镇的人过来乌马镇，请求军兵帮忙剿灭山匪。但军兵们以没有接到命令为由，拒绝出兵。
说到这里，拐子徐骂道：“定是那母夜叉不许！”
卢雨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些个事，倒是从未听老头儿提起过。他怎么不去一趟？剿灭扰民的山贼盗匪，不正是护一方水土吗？”
“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卢爷。”拐子徐听到了卢雨所说，“卢爷说是因为之前与过来劫掠的贼匪们说了，日后胆敢再来，见一次打一次。”
“意思就是……只要贼匪不来，老头儿就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卢雨惊讶地追问道。
“是这么个意思。”
这是什么奇怪的思路啊？
“嗨，怎么跟盗匪们也讲信用？！今日也算替老头儿办了件事！”卢雨心情不错，“周围的村镇也不用担心再有盗匪劫掠了！”
拐子徐听了，却连声说不。
北麓寨里聚集的贼徒，总计约四五十人，已然身死的贺头领并不是大当家的。当家的姓周，具体叫什么还不知道。等他发现手下遭人杀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四五十人哪？卢雨扯了扯嘴角，直言不好对付。
方才杀贼，是趁敌不备，算是偷袭。若只身上山，想要杀尽数十盗匪再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小爷你可千万不要鲁莽！”拐子徐担心道，“没有人看见是咱们杀的人，就当不知道好了！等咱们办完了事，换另一条路回镇里去。”
话是这么说，可卢雨担心的是，那周当家的会寻了周遭的村镇撒气。要是百姓有了死伤，自己可如何安心啊？
回头见了庄宪，不妨与他说一说吧。只要庄将军一声令下，遣了数百军卒过去，剿灭一个小小的北麓寨还不是易如反掌？
卢雨拿定了主意，安心了不少。抬眼向前，已能看到陵州城的南门了。高高的城墙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是用一块块金砖堆叠起来的黄金墙，颇迷人眼。
“叔，进城之后我陪着您先去芬亭酒肆吧。”卢雨担心酒肆掌柜会为难拐子徐，提议同行。
“小爷多虑了。”拐子徐知道卢雨的用意，“关老爷子何许人也，绝不会与我为难的！”
再次听到“关老爷子”这几个字，卢雨心中好奇难当，“听起来倒是位不错的老人家，我也想见见。”
“那庄将军那边……”
“不急不急。”
“行！”拐子徐答应道，“小爷，咱一道去芬亭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