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喝喝茶说说话
卢雨一进屋就看到卢斌的脸拉得很长，哪里敢主动搭话，躬身行个礼便往里屋走去。
“过来。”卢斌轻喊了一声。
无奈，卢雨只得回身走到了卢斌身旁。
“爹，不是说今日的功课免了吗？”
“坐下吧，喝喝茶，说说话。”卢斌重新拿了一只杯子摆好，并且倒上了凉茶。
“哦。”卢雨应声坐下。
“关于从军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卢斌问道。
“爹，您不用试探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最起码现在没有。”卢雨一仰脖子，一杯凉茶下肚，真是舒畅。方才陪阿玉那丫头又追又跑的，渴得厉害。
“我不让你从军，一定是有缘由的，希望你明白。”卢斌也一口喝完杯中凉茶。
卢雨将两只空杯续上，说道：“我当然明白，你是我爹，总不会害我。”
虽然听起来像是赌气的话，但是卢斌也无法反驳，只能更语重心长一些。
“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只是眼下局势还不明朗，而且你年纪尚轻，再等一等吧。”
老头儿这是怎么了？昨夜一宿没回来，今天一大早就神神叨叨的。
“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对从军没有兴趣！”卢雨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直接表明了态度，“有能耐立军，那才叫本事！”
话音刚落，卢斌手中的茶杯伴随着一声脆响，碎成了数十块。
卢雨已经很久没见卢斌发这么大的火了，平时练功偷懒，最多也就是挨几下条凳。
我……我说错话了？唉，不管了，早些认错总是对的。
“爹，我错了！我不该想任何与军队有关的事情！”卢雨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屁股下的条凳往后推了推，然后跪到了地上。
卢雨明白，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离老头儿越远越好。虽然此时二人中间仅隔着一张方桌，算不得远，但就是这张桌子，却能让卢雨心安不少。
“错？不不不！”卢斌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与我的想法一致！也与当年那位不谋而合！大荒的军制，存在很多问题。那些问题，就像是大堤上的蚁穴，若不及时填补修复，后果不堪设想！”
卢斌激动不已，卢雨却听得云里雾里。关于军制什么的，卢雨根本就不清楚。立军也仅仅算是他的一个不成熟的梦想罢了。
“要彻底解决军队里的问题，我认为最根本的办法就是遣散旧部，重新设立！”卢斌继续说着，也不管卢雨能不能听懂，“遣散旧部并非是指解散现有军队，而是指全军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就好比是将一箩筐的黄豆，按大小、饱满程度筛好，分装于一百只乃至一千只碗中。哪一些可以立时焖煮、哪一些用于来年播种、哪一些用于压榨豆油，都要确定下来……”
卢斌越说越快，越说越多，声音也越来越高。卢雨兀自跪着，反正也听不太明白，只求老头儿早些说完，让自己早些起来。
“只可惜，这大荒朝啊，老的昏聩，少的枉死，后继无人了！”叹息过后，卢斌重新坐了下来，闭口不言。
未见卢斌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卢雨便接过了话茬，“爹，不至于吧，皇帝不是夫人多，儿子也多吗？”
“多有什么用？最终位极九五的只能有一人。我看来看去，不说没有哪个能比得上那位了，就连能比得上老皇帝的恐怕也没有。”卢斌一脸的失望。
“那确实够愁人的。”卢雨附和道，“不过儿子不行，还有孙子不是？而且昨日随庄将军过来的百十军卒，看上去不是挺精神的吗？爹，您也不要过于担忧了。”
卢雨知道，老头儿心里还是有大荒朝的，昨日对庄宪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虽然不清楚岐关一役的具体情况，但是很明显，老头儿和包括庄宪在内的部下们，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这应该就是老头儿不让我从军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那是因为是庄宪的部下。”卢斌走了过来，拉起了卢雨，“而庄宪又曾是我的部下。”
果然是好话人人都爱听，老头儿也不例外。卢雨站起来随意掸了两下膝盖，反过来扶着卢斌的胳膊让他坐下，又倒上了凉茶。
“你怎么从来不问你娘亲的事情？”卢斌没来由地说道。
卢雨听了心中一颤，强装镇定道：“如果您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如果你想说了，我不问您也会告诉我。”
小小的一杯凉茶，卢斌分了四五次才喝完，然后看着卢雨，一字一顿地说：“你，真像你娘。”
卢雨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之中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这乌马镇里，哪个孩子没有娘？只有我卢雨没有！可是老头儿你脾气古怪，我实在是捉摸不透，不敢轻易开口询问。今日，你就全部告诉我吧！
夜幕降临，卢雨坐在房中看着摇曳的烛火出神。自记事以来，今日是父子二人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卢斌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卢雨都深深记住了。
十余年间发生的事和过往的人，很多很多。其中最让卢雨挂怀的，还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娘亲。
泺国的公主，泺军的主帅，与爹统帅的荒军对垒于岐关。后来又对荒朝皇帝放了话，如果爹和我有什么不测，必倾全泺国力伐荒。
这是何等的气魄？
卢雨满脑子里都是娘亲身覆金甲、头戴金盔、策马驰骋的飒爽英姿，只可惜，怎么都看不清娘亲的脸。
“呼~”卢雨吹灭了蜡烛，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
我的赤辉功，比之庄宪尚且差了一大截，更别提去跟能与老头儿斗得不相上下的娘亲比了！现在的我，要是叫娘亲见了，恐怕只能让她觉得失望吧。
陵州，去还是不去？老头儿既然松口了，意思是不是就是叫我去？还是真的让我自己考虑之后做决定？
唉，还是先睡一觉，明日再思量吧。
不过，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老头儿到底是哪来的闲暇将娘亲哄骗到手的？日后我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一定得向老头儿请教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