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夜叉的另一面
夜幕降临不久，卢雨刚睡了一会儿就被屋外的嘈杂吵醒了。迷迷糊糊当中，似乎听到有人喊自己和爹的名字，还有什么“救命”、“赶快”之类的。
怎么了这是？傍晚的刀法功课难得老头儿满意，本想可以早些睡觉，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卢雨掀开身上的单被，揉了揉眼睛，下床穿鞋向前走了六步，一伸手便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子。点亮蜡烛之后，卢雨探了探头，没有见到卢斌，心想等你真变成了老头儿，一步三颤，看你夜里还怎么跑……
想完又觉得自己不孝顺，算了，如果那时候你还想出去溜溜，我背着你就是了……
“吱呀”一声，卢雨打开了门，只见屋外十来枝火把亮着，将黑夜撕开了一处大大的洞。火光下，尽是写满了担忧、惊恐的脸庞。
见到卢雨出来，人们停止了纷杂的吵闹，随后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开口说话了。
“卢雨，你爹呢？快去我家中救救阿玉！”
卢雨借着火光看得清楚，说话的正是阿玉的爹，乌马镇里的铁匠。铁匠已有好几年没出来走动、露面了，平时也不见他陪阿玉。今夜出来到底是因为母夜叉走了，还是因为阿玉有危险而不得不出来？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卢雨可没有闲暇研究这个问题。他跑到人群面前，拉住了铁匠的手就往阿玉的家跑，一边跑一边询问着情况。
“我爹这会儿不在，我先过去！阿玉出什么事了？”
铁匠比卢斌要年轻几岁，卢雨本应该喊一声叔，只是几年未见，怎苍老了这许多？看上去比白天来的庄宪还要长上十岁！使得卢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干脆省去了。
“从午后开始，丫头就一直哭着要去寻她娘亲，我怎么劝都不听。”铁匠喘了几口，继续说道：“没法子，我寻思就让丫头哭一会吧，哭累了睡着了就好了。”
说到这里，铁匠哭了起来，“啊啊……我陪着丫头，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被一阵尿意憋醒时，却看见……却看见丫头悬在了房梁下……”
卢雨再等不及，撒开了铁匠的手，宛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
阿玉啊阿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之前不还跟老头儿说你不想回家的吗？怎么母夜叉临走时你又那般不舍？现如今母夜叉走都走了，再说也只是回她本来的家，又不会饿着冻着，你怎么还是放不下，竟然做出寻死觅活的傻事儿来？
好在镇子不大，卢雨道路又熟，即便没有火把照明，也能轻松找到阿玉的家。
“阿玉！”卢雨一进门就看到有四五妇人围在阿玉的身边，又是用毛巾擦脸又是握着肩头摇晃的，个个儿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说到底，这镇子里的人，不论男女，大多数都还是善良的。
“卢雨？你爹呢？！”有人着急地问道，“你来有什么用啊？还是说你爹给了灵药让你带来？快给阿玉服下去吧！”
又不是中了毒，也不是受了伤，服什么药？卢雨想靠近些查看，却被这些姑姑婶婶们拦住了。
“你到底有没有带药来啊？”
“没有？快回去拿啊！”
“哎呀，还是叫你爹过来吧！”
推搡之间，卢雨瞧见阿玉面色惨白，知道已是十万火急，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于是手上发力，将碍事的妇人们全部拽到身后去了。
不去理会烦人的责骂，卢雨一把扯掉了阿玉的枕头，托起她的后颈往上稍稍抬起一些。然后捏住阿玉的下巴，再将自己的嘴巴凑了上去，开始嘴对嘴呼吸。
一、二、三、四、五，五次之后，卢雨双手堆叠，放在阿玉的胸口上，有规律地按压起来。一、二、三……十次之后，再嘴对嘴呼吸。
周围的妇人们早就被卢雨的行为惊呆了，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指责。大抵上都是骂卢雨流氓、无赖的一些话，类似于“禽兽”、“心术不正”这样的词语极多，颇为难听。
卢雨可没有闲暇解释，如此反复了六七轮，终于将阿玉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阿玉睁开眼睛，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卢雨，想喊一声鲈鱼哥哥。奈何喉咙疼痛无比，一个字都没有说得出来。
“躺着别动！”卢雨离开床沿，拿来热水与毛巾，拧了八分干，围在了阿玉的脖子上。
“死还不简单？！”卢雨责备起来，“你爹怎么办？”
阿玉不能也不敢回话，只能不停地流眼泪。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那肥婆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惦记？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见到阿玉起死回生，妇人们也不再责骂卢雨，并且互相低声约定，绝不要把今日看到的说出去。不然，阿玉这丫头的清白可就算是毁了。
“女人的心思，你们这些男人如何会懂？”一位妇人走上前来，替阿玉换了温热的毛巾重新敷上。“庄柳儿虽泼辣了些，对阿玉也不算好，但她对宋铁匠、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没话说！”
“就是就是！”另一位妇人接过了话茬，“你瞧瞧这里，这是开裆的裤儿，这一件应该是两三岁穿的，还有这些。这么多，十岁之前的衣服，恐怕柳儿已全部准备齐全了！”
原来母夜叉叫庄柳儿，还有了身孕，铁匠姓宋，这些都是第一次听说。
卢雨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只矮柜上，满满当当都是孩童的衣服。
“喏，还有这，一定是给铁匠裁的新衣。不过宋铁匠是出了名的节俭，应当是一次都没舍得穿过！你们瞧这些衣服新的！”
“娘亲说，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阿玉说话了，声音很轻。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让阿玉尽量不要说话，实在要说也得轻轻地、慢慢地。
“娘亲从小便受尽了冷漠，家里人只喜欢娘亲的弟弟，就连家中的仆人也不愿与娘亲说话。只因三年前，爹在陵州街市上碰见了娘亲，尊称了一声大小姐，娘亲便决定与爹成亲。这是，爹告诉我的。”
“娘亲要我学她，凶一点，再凶一点，才不会受人欺负。是我没有听娘亲的话，才惹了娘亲不高兴，才不喜欢我。”
“娘亲对爹很好，对肚子里的小弟弟也很好。与他们说话时，娘亲很温柔，脸上都是笑容。娘亲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惜鲈鱼哥哥你没有见过。”
“有了小弟弟，爹很高兴，说是老天有眼，让自己遇到了娘亲，才没有让宋家断了香火。现在娘亲被带走了，爹嘴上不说，其实阿玉知道，爹心里难受着呢。阿玉见不得爹难受……”
由于喉咙不适，短短的一番话，阿玉分了几次才说完。妇人们听得涕泪涟涟，直夸阿玉懂事，只是今后一定不能再做寻死的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