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罪责有三
庄宪没有抬头，心中暗骂你接着装！如果你真这么认为，又怎么会让我从陵州滚过来见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谁又不是呢？十七万八千九百四十六个凯旋的将士全都有气，天上的两万多英魂也不例外！
“岐关一役，卢帅已是二十万将士永远的统帅！”庄宪声音很大，似乎只有这样让自己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才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哈哈哈哈哈！”卢斌大笑了几声，不难听出笑声之中充满了自负与豪情，“小心老皇帝听到了，砍你的头！”
庄宪这才抬起头来，嘿嘿轻笑了数声，“庄宪跑得快，他老人家追不上，也砍不着。”
“陵州卫戍营，哼！真是老眼昏花，大材小用！”卢斌似是自言自语。
很明显，卢斌是在说老皇帝胡乱安排，不懂得用人。
庄宪离得近，听得是清清楚楚。得了昔日统帅夸赞，心里高兴得很。
“或许，他老人家也是不得已啊。”庄宪笑道。
卢斌不再答话，眼皮又合上了，眉头忽皱忽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庄宪呢，没有得到起身的命令，就这么一直跪着。不过，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后面的张实气不过，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咬着牙在心里咒骂着坐在条凳上打盹的卢斌。
约莫过了有半刻工夫，卢斌的屁股终于离开了条凳，站了起来。
“你的兵，把长枪对准了这里的百姓。”卢斌朝着趴在地上的两名军卒一扬下巴，“我作为乌马镇的里正，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出手可能重了一些，庄将军勿怪。”
庄宪跪了许久，膝盖有些不适，于是眼珠子一翻，朝卢斌抱拳说道：“庄宪御下不严，请卢帅责罚！否则，庄宪不敢起身。”
说得冠冕堂皇！你故意不让我起来，不就是想要教训我么？可是你又爱装，又死要面子，觉得直接说要惩罚我显得肚量很小，堂堂卢帅怎么会跟一个千夫长斤斤计较？
得！我替你说，这不就行了？等你教训完了，我总能起来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你这个臭脾气一日不改，遇上了大人物，就要吃一日的亏！
“军规倒是不曾忘，此处没有军棍，就受我一条凳吧！”卢斌说完，右脚往后一伸再往前一带，那长长的条凳就到了手中。
庄宪左掌撑于膝盖，右拳触地，拱起脊背，发出了一阵“咯咯”脆响，甲胄之外，似有红色雾气浮动。看来，庄宪是准备用后背来承受卢斌的攻击了。
卢雨见了庄宪的动作、神态，暗道：“赤辉功？”
张实看得是心惊肉跳，心中感叹自家将军竟然如此信任卢斌！万一卢斌的条凳照着将军的脑袋砸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砰！”
一声闷响过后，条凳断裂成了好几截，卢斌的手中，只剩下一只凳脚了。
“赤辉功已登峰造极了，起来吧。”卢斌丢掉了手中的一截木头，“这两人，回去之后服些顺气的药汤，没什么大碍。”
“谢卢帅！”庄宪立马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张实招了招手，“你那什么营地……对，临时营地，带走吧！”
听闻部下还有性命在，张实又惊又喜，一刻都不敢耽搁，马上带着人将趴在地上的部下抬起来，往北面的临时营地去了。
庄宪回过身来，站得笔直，看着卢斌。因为他知道，事情肯定还没完。
“那女子，是将军的女儿？”卢斌问道。
此处除了母夜叉和阿玉，再无其他女子，庄宪当然知道卢斌指的是谁。
“回卢帅，正是小女。”
“将军之女，也能指挥卫戍营将士？是你给的权利吗？”
果然，还是有罪要问！
庄宪想了想，回答道：“回卢帅，此处的两队军卒，应当于三年前完成护送任务后就回营复命。不知为何滞留到今日，还险些伤了百姓。其罪在庄宪，待调查清楚后，再详细禀报卢帅，同时向卢帅请罪。”
“既如此，暂且不说了。”卢斌并没有咄咄逼人，“另外，我多一句嘴吧。将军之女，似乎过于蛮横了些，想来应是将军疏于管教吧。今日之事，想必将军也知道了。”
庄宪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
“我倒是不怕谁来惹事，但是请将军为我这乌马镇的百姓考虑考虑。”卢斌的语气十分不善。
就连屋檐下的阿玉也听出来了，低着头使劲捏着衣角。一旁的卢雨挑了挑眉毛，心道这丫头就是太善良了。
“庄宪今日便将她带回陵州，不再踏进乌马镇。”庄宪做了决定。
“不要！”阿玉听了，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不要带走娘亲！”
卢雨没想到阿玉会跑出去，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只能也跟着跑了过来。
庄宪知道跑过来的小姑娘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女，于是也没有搭理阿玉，朝着自己的部下说道：“将小姐带回卫戍营，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出营。”
部下抱拳领命，就要强行将母夜叉送上马背。阿玉哭着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母夜叉的手臂，不让她离开。“啊……啊，不要带娘亲走！”
阿玉是从卢斌的家门口跑过来的，军卒们不知道她与卢斌是何关系，再加上将军刚刚还因为欺压百姓的事挨了一条凳，因此没有人敢伸手将阿玉与母夜叉分拨开来，只能垂手立在一旁，等着上官的命令。
“阿玉！”卢雨追了上去，“想想她平时是怎么对待你的！犯得着为她求情吗？”
阿玉眼泪直往下掉，“既然与爹成了亲，就是我的娘亲！就算镇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她也是我的娘亲！”
“笨……”卢雨的这一声笨，与之前相比，温柔了许多。
是啊，阿玉的一番话，谁听了不动容呢？就连卢斌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
“庄宪！”母夜叉大喊一声，直呼自己亲爹的名讳，“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就因为我胖我丑，让你丢了脸面，你便将我送到这穷乡僻壤来！如今，又要将我关到营中！你，你好狠毒啊！”
“还愣着做什么？带走！”庄宪放高了声音，再次下令。
一阵哭喊吵闹过后，阿玉看着远去的人影，无助地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