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不远处一条小河流蜿蜒而下。
她兴奋地跑过去,洗了手,再洗了脸,接着褪下鞋袜把脚洗了,然后舒坦地坐在河边晾晒了一会儿,穿回鞋袜,再装满水囊后,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她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穿过一片树林,像是一个快快乐乐的精灵,阳光透过树丛将一缕一缕的光彩扫射而下,望向某过角度,有时还能见到绚烂的七彩光圈。
突然,她注意到脚边投下一个人的影子,随着她的走动而飞动。
楚东婉心里一紧,难道是昨晚的大哥大没死,还爬上悬崖找她报仇来了?
抑或是别的仇家乘着她落单想要杀人灭口?
真是大意,现在才注意到他。
他盯梢了多久,不知这一路可有他设下的陷阱?如果不是这影子暴露了他的踪迹,自己难免也不会发现他。
他的武功恐怕在自己之上,看他现在也没什么动作,难道不是想杀人,或者是想把她抓起来敲诈勒索?
如若是为财,还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一切都可商量。
楚东婉一时间脑海各种念头涌起,她决定先发制人。
她突然快步跑起来,只见那影子也快速飞动向前,她再倏地停下了,将鞭子往上一甩,缠绕住了一枝树干,借力一跃而起,手臂一伸,抓住了一枝树梢,因为受力重,树梢猛地向下弯曲,隐隐有断裂之势。
就是这时,那影子又往回飞来,楚东婉再借由弯曲的树梢弹飞过去。
一人往前飞,一人往后飞,近了近了,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了。
“怎么是你?!”
看到来人竟是楚甄,楚东婉惊呼一声,想要将飞踹过去的双腿拐个弯避开。
却因为速度过快,避闪不及了,眼见着那脚就要踹上他,楚东婉心跳快了半拍,这一脚过去,可要在他的脸上留下脚印了。
风驰电掣间,只见楚甄微微一歪头成功避开了,他嘴角微微勾起,薄唇微启:“小姐,是我。”
楚东婉飞扑过了头,却因为旁边没有伸出的枝桠可攀挂,她像只断了翅膀的小鸟似的伸手挠了几下空气,“嗖”地即将往下掉。
楚甄大手一捞,搂住了她的腰,随后他们转着圈圈缓缓降下,恰巧一缕阳光投射到身上,青丝缠绕,衣裙纠缠,画面美好而缱绻,亦如话本子男女主角出场时所描述的情景。
等平稳落地时,楚东婉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面具底下他的容颜是否俊逸不凡,但是此刻他的眼角、嘴角尽是清浅如玉的笑意,温柔缱绻地看向自己的时候,宛若看待的是世间珍宝。
在这样宠溺的目光中,人简直能溺毙,简直要命!
楚东婉抬手想要揭开他的面具,却见楚甄侧过头,避开了。
他松开了手,退开三步,低着头,恭敬地拱手施礼:“冒犯了。”
楚东婉也从那浪漫的话本情节回过神来,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佯装咳了两声,满是不自在地说:“你这般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作何?害我还以为你是想来偷袭的。”
“我既然是你暗卫,自要保证你的安全,时刻待命。”
楚东婉走近了一步,问:“时时刻刻,如影相随吗?”
楚甄退后了一步,答:“时时刻刻,如影相随。”
听了这话,楚东婉震惊地捂住了嘴巴,说:“难道我洗澡睡觉的时候你也在一旁看着吗?”
“这个自然不会,小姐请放心。”楚甄郑重地保证。
楚东婉松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昨晚我和那歹徒最开始打斗时为何不见你出现?”
“我一般不现于人前,非紧急夺命时刻不出手。”
楚东婉了然地点点头,对他如此安排很是满意,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这一路上她可不想别人事事打点,场场打斗助力,她也想凭借自己的实力过五关斩六将,见识过风也见识过雨。
待归来之日,亦想能自豪地向别人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光荣事迹。
“对了,你既是我阿兄派来保护我的,难道要事无巨细地将我的事报告给他吗?”
如果他是阿兄放在她身边的耳目的话,她可不想留他在身边,一举一动受人监视,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
“不会,现在我既然受命于你,往后只听你一人吩咐。”
说完楚甄又想跃上枝头暗中保护,楚东婉及时地叫住了他,说:“对了,昨晚那歹徒跳崖后,你可有去检查过了?”
“那崖下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掉下去非死必残,终是难逃一劫,想来是死了的。”
楚东婉安心地点点头,喃喃道:“如此我也算是替阿弟报了仇,如若他知道,想必定会十分开心的。”
楚甄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也大概了解了你阿弟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为你还记得。”
楚东婉想都不回答道:“这是自然,我这一生仅此收了一个弟弟,虽然相处时日短暂,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撒娇爱哭鬼仿佛还在眼前,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身后,阿姐阿姐这般叫着,还时常吵着闹着要给哥哥报仇,要吃冰糖葫芦、板栗烧鸡、糖醋排骨、东坡肉、如意糕……反正提起好吃的,他就不停嘴了,念念叨叨个不停,不吃到还不罢休,他就是个馋鬼……那时我还嫌他吵闹来着,后来……”
楚东婉顿了顿,突然没有了说下去的欲望,好一会儿才接道:“后来不提也罢,不说了不说了。”
“你阿弟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楚东婉心里一暖,装做不在意地说:“有福气也没命享,那时我还答应要带着他闯荡江湖,扬名立天下,现在他可没这福气跟着我。我们快些回去吧,他们也该等急了。”
见她没了说话的欲望,楚甄纵身一跃,又隐匿于丛林,消失不见了。
走啊走啊走,距离小破屋还有一半的路程,望着前面弯弯曲曲十拐八弯的黄泥小路,一眼望不到尽头,楚东婉整个人成了一条霜打的茄子,软不拉耷地拖着沉重的步伐慢腾腾地一步作两步向前挪。
饿,昨晚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了,而今天的早食还没吃,肚子里除了刚才喝的几口水,是没有多余的存货了,她是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饿得头都有点晕了。
没法,她只好找来一根树枝当拐杖,分担一下身体的重量。
远远望过去,要不是她身上穿搭的是时下妙龄女子最鲜艳的服饰,看那弯腰驼背的仪态,恐怕还有人会以为她是个七老八十软绵无力的老妪,步履艰难,走一步歇三步。
走啊走啊走,楚东婉联想浮翩起来,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这时如果她会瞬间移动就好了,这样的话她都不用走了,眨眨眼就能去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省时又省力;不会瞬间移动的话,要是来匹马驼她回去是很不错的,她实在是不想走动了;如果没有马来,若是上天能掉下来一笼肉包子充饥也是极好的,起码也有力气走路了……
楚东婉走啊走啊走,一路上白日梦做得甚美,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距离。
这时,远远的,她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向这边走来,瞳孔中的身影由小变大,越来越近,原来是姜西朗和晏七。
难道他们是担心我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特意来找我的?
楚东婉美滋滋地想着,算他们还有良心,不亏我大老远地将水囊装满了带水回去给他们喝。
终于,他们来到了面前。
楚东婉将水囊递给姜西朗,想着终于有人来接过这一重担了,她松了口气,连带着看他觉得甚是赏心悦目,自带光芒,她扯出一个大笑脸,眼睛弯成了月牙,明知故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同时她的心里有个小人在欢呼雀跃着:快说快说,你们是关心我,为我而来的。
姜西朗自然而然地接过水囊,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此时此刻,阳光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半边侧脸上,使得白皙的肌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黄,光影效果让他的脸看起来轮廓分明,每一寸骨相容貌精美得像是女娲精雕细琢过的上上品,真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整一个浑然天成的清隽贵公子。
不管看多少次,楚东婉总会被他无意间流露的魅惑给蛊惑去了心神,久久不能回神。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见那眼尾飞扬,眼眸中流转的仿佛是勾魂摄魄的招数,她心动得想要扑上去啃咬一口,尝尝其中滋味是否想象中的甘甜,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在要矜持还是耍豪放之间犹犹豫豫,难以抉择。
虽然楚东婉此时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但是心里的小人早就扑上去把他吃干抹净了,好在,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差点儿,差点儿她就没把持住了。
只看他粲然一笑,简直能让人醉倒在他的梨涡中,继而他说道:“好巧啊,早食吃太多,撑着了,就来散散步,消消食,没想到竟然没在这里碰到你。”
说着他把水囊递回给她,还给她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激励道:“辛苦你带水回去了,接下来的路我相信你是可以的,继续走吧!”
一旁的晏七听了,翻了个大白眼。
巧什么巧,是谁看到人家久久还没有回来急得连早食都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出门沿路去找?还说吃撑了来散步,散个鬼步!道路千万条,偏偏你选这一条,哪里是没想到的样子?种种证据表明主子就是特意为她而来的,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编借口骗人,口是心非的男人最是嘴硬了!
听到他不是为她而来,只是碰巧消食才遇到她,楚东婉心里拔凉拔凉的,下了一场雨;再听到他让她继续带水回去,楚东婉心里冰冷冰冷的,下了一场雪。
楚东婉的脸瞬间垮下来,她好想哭,接下来的路她不可以!再带上这大水囊上路,她真要饿累晕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尾仿佛因委屈急得都泛红了,那眼睛湿漉漉地像是摇尾乞怜的小奶狗,好像是在说“我好累,你帮帮我嘛好不好?”
好可爱啊,真想摸摸她的头。
这么想着,姜西朗也这么做了,等反应过来,两人皆是一诧,似乎都不可置信,这个动作也有点亲昵了吧。
姜西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不能怂,坚持住,我们可是夫妻,摸头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没啥好心虚的。
摸头摸了好一会儿,力度又一次没把握好,看到把她原本梳理齐整的青丝摸得乱蓬蓬地炸起,松松垮垮的,姜西朗才心虚地收回了手,将目光投向别处,就是不敢看她,说道:“看你很累的样子,我就大发善心一回,背你回去吧!”
说着他夺过她手中的水囊扔给当了好久木头人的晏七,然后蹲下身,等着她过来。
晏七面无表情地接过水囊,随后撇撇嘴,哼,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楚东婉怔愣地看着他的后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也忍不住在心里欢呼起来:本来还想着既然碰到他们,最好的也不过是帮忙拿一下水囊或者搀扶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肯屈身背我,难道是刚才扮可怜起了作用,抑或是给他摸摸头就心软了?
反正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个意外之喜她就收下了,不背白不背,不能怂就对了,我们可是夫妻,背人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没啥好畏缩的。
楚东婉扑到他的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开心啊,开心得想要哈哈大笑,是那种把嘴长得大大的,眼睛眯得小小的,喉咙里发出震天动地的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犹如魔音贯耳传播给全世界的哈哈大笑。
楚东婉双手环住姜西朗的脖子,将脸窝在他的颈间,有些心猿意马地贪婪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墨香气。
那轻轻浅浅的呼气吸气喷洒在脖子上,姜西朗忽地身体紧绷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倏地偏过头来看始作俑者,恰巧楚东婉歪过头去,她的唇不经意和他的脸触碰到一起,虽然是一触即闪,像蜻蜓点水一般,但两人还是在心中泛起了涟漪,一圈圈晕开,那股酥酥麻麻劲扩散到全身上上下下。
“我不是故意的!”楚东婉别开脸,几乎是下意识地辩驳,唯恐他会认为她是趁机吃豆腐,贪恋他的美色。
姜西朗“嗯”了声,就默不作声地继续脚步平缓地往前走,刚才的那一幕仿佛是幻觉一样什么都没发生过,唯有他红得滴血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晏七本来跟在他们的后面,后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避免接下来的那一段路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还是往路边靠离远一点吧。
虽然楚东婉明面上说她不是故意的,但其实暗地里她是抱着很乐意的心思,她就是觊觎他的美色,想要暗搓搓地吃他豆腐,但是她表面上就是不想那么快让他知道她的小心思,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她还是有的。
当然,这次绝对是意外。
这种心脏跳得“砰砰”响的感觉,难道就是他们说的“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楚东婉不知道情动怎么就关乎盛夏里用白瓷装的梅子汤了,即是冰块碰到瓷碗,肯定会当啷响的。
她只是脑海里蓦地就想起了这一句话,想着如果这时来一碗冰镇的梅子汤降降燥热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了。
好想喝梅子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