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行
自己写着玩的不是果戈里的那个名著,我不配,也改不了了,不好意思啦(每章开头我都会加上,对不起了)
在他们紧紧相拥的时刻,这片血红的狭窄天地开始肢解破碎,碎片散开又重新拼合,竟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第一缕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第一滴雨水落在他们之间,第一缕风拂过他们耳畔,这世界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显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与他们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世界。
虽然最开始被当作那个家伙有些恼火,但想到自己与他别无二致的模样,也情有可原。
他们并肩坐下,他想要往后靠到那被啃了大半的墙壁上,孩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后边不干净。”他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数不清的蛆虫在无数窄小夹缝里肆意舞动,“好恶心。”他学孩子的姿势蹲下抱住腿。
“你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吗。”他努力不去注意那些张牙舞爪的东西。
“是啊,”孩子低声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居然心无旁骛的活了那么多年。”
他转身想要像往常一样抽出一根虫子揉碎,但当看到那臃肿肥胖的白胖子扭动而不自知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难以忍受的恶感,手再不能前进分毫,只得作罢。
“这是他们的影响吗?还是我的成长?”他看向伸出的那只手,脑中下达动动手指的指令,手指也顺从的动了动,再下达五指蜷曲的指令,手也温顺的遵从,可是再下达前进的指令,手却倔强的不肯移动分毫。
他无奈的把手收回来。
和自己相类似的确认方法啊,他想,确认自己还是自己的方法。
“那起来走走吧,”他站起来,朝孩子伸出手,“好不容易活了,你也不想再在同一个地方一天又一天的待着吧。”
“好呀,四处走走吧,”孩子站起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补了一句,“尽管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就是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大路中央,因为不会有第三个人的介入,所以不会担心会对他人的通行产生影响。
雨安静的飘洒,洒在裹着薄薄水膜的砖头上,溅起更小的水花;虫子们因皮肤得到润泽,自以为受到上天的垂青,扭动的更为放肆;无处不在的青苔,懒懒的趴在每一个表面上,饱饮无穷无尽的甘露;路面裂缝里挤出头的野草,借了雨水好好洗尽身上多日的蒙尘,细心的将晶莹剔透的珠宝贴在身上,以便雨过天晴的时日,藉此来折射七色的光,虽然从未有过哪一根草真正等到那一天的到来,这般华丽的装扮往往穿到年老珠黄,穿到没入黄土,也见不到自己璀璨夺目的一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抱有这般的梦想,不妨碍他们在低头哀悼又一个抱憾而终的同伴没入黄土的同时,也能抬头仰望无休无止的长空。
他们就这样走着,安静而沉稳的走着,不言不语,十分恬适。
或许对他们而言,能有个伴一起散步,便是很难得可贵的事了。
无数个陌生的地方里,瞥见一个熟悉的门框。
“这是”他停下来,孩子随他的目光看去:
与其他的锈铁门框不同,这是一个纯木的,起到门框作用的门框,嵌在里面的铁门显得如此的违和,铁门上还有用墙灰写上的“家”。
与衰败死气的屋房不同,铁门都挡不住里面的勃勃生机。
“这是你家吗?”孩子问。
“是洛秋的家,”他说,“我也希望我有个家。”
“要进去吗?”
“算了吧,那是属于洛秋的温暖。”他扭过头,放开步子往前走。
那是洛秋的经历,他不想和他有什么重合。
“好吧。”孩子说了一声,加快跟上。
“你是怎么活的?”他好奇的问,“现实里这种事应该不常见吧。”
“不常见,我没见过有人能够死而复生。”
“说不定也是像我们这样,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呢?”
“有可能,”孩子说,
“我的话,我当时死了,然后就一直在睡觉,什么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声音传进来,”
“声音?”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听到了,所以把它叫做声音。”
“那声音说‘如果换一个顺序来相遇,我们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
他在模模糊糊中,似是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接着大家都醒过来,在我死的那日一起死掉的大家都醒过来,醒来的所有人好像都生出一种感觉——我可以活下去,活下去弥补我的遗憾,然后或许是贪婪还是担心什么的东西,大家就打起来,”
孩子用了好多不属于他的思维的词汇,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大家就又有了一个感觉——他们无法单独活下来,每个人都是拼图的一片,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机体,之后出于同情,歉疚,怜悯还有别的感情,大家选择以我的意识作为主导,‘孩子优先’,尽管有人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大家确实都是抱有这样的想法选择的我,”
“于是我活了过来,吸收了所有人的一切,回应了那个声音的期望,站在你的面前。”
“好精彩啊。”他感叹道,眼里露出羡慕的光。
“不过,与其说是‘我’站在你面前,不如说是‘我们’站在你面前,我是意识的集合体。”
“但你还是你,不是吗?”
“我……还是我吗?”孩子看着自己的手,十分犹豫。
“当然啦!”他抓住孩子的手,用自己的热度温暖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冰凉的手,“你看,你站在我面前,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犹豫,用自己的灵魂与我相遇,看,你是在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这一切呀。”他把对方抱起来,转了一圈,让对方得以看到残垣断壁之后的风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我自己?”孩子还是十分犹豫。
“因为你就是你,生下来便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
“……”还是没有信服。
他把他放下了,展开双臂,说:“你看,我不就是最直观的例子吗?”
“我这世界想把我当做记忆的载体,我一生下来就把一切一股脑的塞给我,虽然受到了一些影响,可是我并没有变成他,不是吗?”
“就像我在这里说的这些话,我在这里做的这些事,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行为!是完全基于我自己的意志!是洛秋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会做出来的事。”
“我们是自己,那些经年累月的记忆不过是一本厚重的字典而已,尽管能供我们翻阅参照,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我们自己。”
“记忆是要我们前进的垫脚石的,不是铐在手脚上的镣铐,我们完全能够踩着它们的遗迹,攀到更高的地方去!”
他激动的抱住他。
不光是因为自己居然脱口而出了从未有想过的话,还是因为对方是跟自己一样的存在,一样的能够化记忆为食粮,能继续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的存在,让他感到自己绝不是孤身一人,还有第二个同类可以为伴。
不同于他的欣喜,也没有发出他所期望的回应,在怀中的那个人,却发出了完全不同于讲说者的哀叹:
“真羡慕你啊,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