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物
“警告，危险！警告，危险！…”
身后的三十六发出刺耳的声响。
吴忘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目光偏移。
等他重新望向那个方向之时，那道人影已经消失。
他不自觉握住手中撬棍，后退至三十六身旁。
“丁零当啷~！”东西掉落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三十六迅速调转位置，照明灯指向那个方向。
一道黑影飞快掠过，吴忘生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哒~~哒哒~”声响回荡在四面八方，那个黑影仿佛在与他们绕圈。
“那是什么东西？” 吴忘生不停扫视着四周，手中撬棍紧握，心跳急速加快。
三十六尾部的探测器不停移动，正在锁定那个黑影的位置。
“未知，热成像仪未检测到热源。”
“不是活物？那是…” 话音未落。
三十六尾部的探测器突然锁定右上方。
“砰——！”吴忘生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突然从上方的培养槽飞跃而下直直将他扑倒在地。
“哐当~”成列的培养槽因为相互作用力的原因朝后方倒下。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吴忘生的左手死死抵住那个东西脖子，同时右手用力尝试将其推开。
“指挥官！”一旁的三十六见状，身形后仰，四肢机械臂奋力朝前跃出。
“嘭~”三十六重重砸在那道黑影身上，将黑影从吴忘生身上撞开。
黑影翻滚出半米远，吴忘生迅速朝相反方向滚去，拿起先前脱手的撬棍站起。
灯光下，他总算看清了那东西的外貌。
似人非人，拥有人的外形却无人的五官。头颅位置像是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原本的嘴占据了半边脸，显得极为骇人，嘴的内侧分布着数不清的牙齿，双目位置深深内陷，他没看见眼珠的存在。
似人的怪物四肢俯卧在地面，如同野兽般站立，四肢向外膨胀，静脉和肌肉裸露在外，灯光下能看见极其鲜艳的深红色。
怪物似乎畏惧光，从地上爬起后朝他嘶吼一声，随即直直跑向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处。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吴忘生仍有些惊魂未定。
“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略带颤音。
至少他可以确定，那骇人东西绝不是人。
“未知，但依据探测器数据推测为非生命体。”
“非生命体？可是…”
“警告，超声波传感器检测到更多移动物体靠近。”
“什么？！”吴忘生紧握撬棍看向四周。
“位置呢。”
“前后左右。”
“该死，被包围了么。” 吴忘生未多想开口问道，“哪边数量最少？”
“正前方。”
正前方？植物栽培区的中心么。
“列出可选路线，选择最小遇见几率，目标中央植物园。”
“正在规划，已选择路线。”
“请直行。”
吴忘生二话不说朝前方跑去，三十六紧随而后。
“前方一米右上方出现可疑物体。”
一道黑影从右上方支架跃下，吴忘生迅速做出反应，身体向下后仰，做出贴地姿势。
两者的距离逐渐变近，最后止于半尺而后急剧增长。
“嘭~”黑影与吴忘生擦身而过，重重砸在左侧的培养槽上。
好险。
吴忘生调整身形，直立起身而后继续奔跑。
“左上方。”
这次吴忘生选择减速，因为前面有个树根横在路上。
“啪——！”这次那怪物撞碎了玻璃重重砸在房间内。
吴忘生翻过那树根。
灯光下，前方是条岔路口。
“右转。”
吴忘生趁机转身，奔跑中将右侧的一列培养槽掀倒。
应该能拖延一会时间。
穿过无土栽培区后是种子观察室，分布在左右两侧，好处是左右两侧皆为玻璃，那些怪物无法伏击，坏处则是路线在此处变为了单行道，他只能直行。
“左转，右侧出现可疑物体。”
只能迎面而上了么。
吴忘生将那撬棍横在身侧，身形朝左侧倾斜。
两米，一米…
就是现在！
他将背部朝向左侧通道，右侧的漆黑通道中突然冲出一个物体。
“嗤——”撬棍洞穿了那东西的胸膛。
吴忘生迅速将那压在身上的怪物踹开，也不打算取回那撬棍冲向左侧通道。
身后传来怪物的嘶吼声。
“还有多远？”
“前方，那扇门后。”
吴忘生头也不回全力冲刺。
“啪~！”门被他撞开重重砸在一旁的墙壁上。
看见门外的场景，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
快刹住！
“该死！”他连忙止住身形，身体倾斜，鞋子在青苔上划出一道长痕。
最终他止步于门外两米位置。
再向前一步便是深坑。
身后的三十六减缓速度，恰好停在门外，转过身将灯光对准通道。吴忘生赶紧从地上爬起，警惕地望向门内。
灯光尽头，那些怪物止步于光与暗的边界，怪物朝着他嘶吼，也仅仅是观望，始终不敢越过那道光。
过去了约莫半分钟，或许是怪物觉得没办法绕过那光，最后选择了离开。
在确认那些怪物离开了后，吴忘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打量四周。
在他前方两米处，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深坑，原本是植物园的地方被一颗巨大的树占据，那巨大的树扎根在深坑之中，树根之上长满红色的花。
他抬头望去，那巨大的树根朝上直至视野的极限，恐怕已经穿过了第五层。而朝下望去，树根的底部深深扎入下一层的顶部，原先的水产养殖区已经被树根彻底摧毁，巨型水产鱼缸已经干涸，恐怕正是被这树吸干的。
树木上零零散散生长着红色的花朵，正是他最初在入口看见的那种花，无数的粉末不停从树根顶端飘落，那粉末好似萤火虫发出微弱光芒，最后落在地面上彻底熄灭。
正是这种粉末照亮了四周，使得整个空间不至于漆黑一片。
吴忘生沿着坑洞边缘小心走去，他注意到左边的坑洞边缘有个树根分支从上面延伸而下。
倾斜的角度不算大，或许可以通过那树根前往上面一层。
“三十六，你先上去。” 吴忘生停在那根粗壮树根前。
三十六先行上前，腿部变形出类似登山钩的东西，三两下蹦跳便登上了顶部，随后用灯光为他照亮道路。
吴忘生苦笑，不愧是军用机械狗，设计之初便考虑了险要地形因素。
接下来轮到他了。
“呼~”他长舒一口气，随后迅速吸气。
他打算一股气登上去。
后退小步而后猛然加速。
两步，三步，四步…
与树根顶部的距离不断缩小。
还差一点点！
自身的速度正不断接近零。
最后一步！
他奋力朝上方跃出，试图用手抓住那边缘。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
完了。
手掌停在一厘米，向上的冲力逐渐被向下的重力取代，身体开始朝下坠落。
关键时刻，一只机械尾巴缠住了他的右手，吴忘生连忙握紧，而后左手抓住那尾巴全力向上用力。
“呼呼…哈…”费了九牛二虎终于上来的吴忘生无力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一旁的三十六收回固定在树根的钩锁，歪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吴忘生一幅劫后余生的模样，笑着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要是刚才三十六没用机械尾巴缠住他的话，摔下去他必死无疑。
地面突然开始颤抖，吴忘生顾不得休息，匆忙起身。
那颗巨大的树开始颤抖，生长在树上的红色花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红色花朵从树根处朝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一绽放，极为鲜艳的红色犹如鲜血覆盖在树根。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坑洞底，吴忘生朝下面看。
那是一个青绿色的东西，如同琥珀般透明，像是树生长出的果实。
灯光照射下，吴忘生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
“该死！”吴忘生吓得后退一步，面色苍白。
里面是个类似人形的怪物，那怪物似乎看见了他，挣扎着想要从那“果实”中破壳而出。
头顶上方，越来越多的“果实”从树顶坠落。
恐惧涌上心头。
吴忘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感，直直撞开身后的门。
依靠“三十六”的照明灯，一人一机械狗在长长廊道上飞速奔跑。
极其沉闷的低吼声从后方传来，回荡在空荡走廊。
吴忘生的心脏跳得飞快，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快跑！
“三十六，规划路线，应急通道！” 吴忘生朝着身旁紧跟的三十六喊道。
“路线规划完成。”
穿过一条长长廊道，吴忘生撞开一扇双开门进入房间，而后转身迅速关上门，将旁边的铁架推倒堵住门口。
“呼，呼，呼…”吴忘生弯腰双手撑腿，大口喘气。
片刻的休息，他重新起身，扫视四周。
广阔空间内堆放着大量的机器，借助灯光吴忘生能看见机器与机器之间由传送带相连，空气中是一股腐烂肉味。
“这是哪儿？” 吴忘生放缓脚步，穿梭于机器之间，四处张望。
“自动屠宰场。”三十六道。
吴忘生问：“超声波传感器有检测到什么吗？”
他可不想再遇见先前的怪物。
“扫描中，系统未发现可疑移动物体。”
吴忘生松了一口气。
一滴液体突然落在吴忘生肩膀上。
吴忘生起先以为是水珠，但当他用手擦拭时才发现不是水珠。
手触碰上去冰凉，并且能感受到粘稠，灯光照射下呈现出微红色。
吴忘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于是便让三十六将探照灯对准天花板。
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的心脏几乎骤停。
约莫有十米高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遍布红色的肉状囊包，肉状囊包有节奏地抖动着，灯光照射下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我去…”吴忘生几乎是面无血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走！
就在他发呆一瞬间，一根粗壮的绳状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从后方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便被那东西拉倒在地。
“什…”
脖子如同被绳子紧紧缠住一般向上拉去。
窒息感瞬间占据脑海。
他双手死死抓住那东西试图将其从脖子上拉开，双腿不停挣扎。
三十六察觉到了异样，将灯光对准那东西。
灯光下，他总算能看清敌人。
远处的一个巨型屠宰机器上，一只怪物四只手张开，身体缠住机器顶端，在其腹部，一根粗壮如同肠子般的触手延伸至吴忘生头部位置，这正是缠住他脖子的东西。
脚底渐渐离地。
该死！
论吴忘生如何用力，那缠住他脖子的触手都不为所动。
缺氧的反应越来越明显，最先到来的是身体的疲惫，无力感渐渐涌上心头。而后是注意力的涣散，眼前的事物仿佛是照相机的叠影，交错重叠。最后是意识的逐渐模糊，那是即将死亡的征兆。
一旁的三十六着急地原地打转，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够不到那触手。
要死了吗？
眼中的世界逐渐模糊，他双手再也没有气力去拉那东西。
世界逐渐变得漆黑。
朦胧的意识中，清脆声音回荡。
无意识的世界里，他隐约觉得自己知道那个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hesoyam”
那是那个声音告诉他的东西，一串英文符号。
“hesoyam”
他潜意识里念出那串符号。
瞬间，意识突然清醒。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正悬在半空，但却没有丝毫窒息感。
lxgiwyl。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他不自觉提起右手，念出那串符号。
眨眼瞬间。
右手似乎抓着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能清晰看见那东西，是一把手枪。
银色的枪身，转轮式的弹匣，毫无疑问这是他先前捡的那把转轮式手枪。
手臂仿佛不受控制般，将枪口对准了那怪物。
“砰——！”枪口喷出的火光，一小颗弧形头圆柱形体的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一声嘶吼声，那怪物从机器上坠落，脖子上缠绕的触手瞬间失去拉扯力。
“咳~咳咳~”
成功脱困了的吴忘生没来得及想这是为什么，迅速稳住身体跑向出口位置。
三十六紧跟在后头。
“用…红外热感应…”吴忘生用沙哑的嗓音道。
“前方十米处，东方向的机器上方发现可疑生物。”三十六同时转动灯光指向那个方向。
几乎是身体本能般，吴忘生用枪精准对准那个方向扣动扳机。
伴随着一声枪响，怪物正中子弹，应声倒地。
继续奔跑。
“前方十五米，西方向第二根柱子上发现可疑生物。”
吴忘生二话不说直接开枪。
子弹命中，怪物直接倒地。
撞开同样的一扇双开门，穿过一段消毒通道。
这次无论怎么说他都不打算停下了。
随着空气的不停吸入，沙哑的嗓子逐渐恢复。
“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前方左转。”三十六尾部的探测器不停扫描四周，“发现可疑生物。”
“位置。”
“正前方。”
转过弯，吴忘生停下。
应急通道门外，一只怪物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照明灯光下，这怪物与先前所见的任何怪物都不相同，头部是一朵巨花，没有双手，身上则是被藤蔓缠绕，甚至长出了叶片。
“这又是什么？” 吴忘生举起手中的枪。
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一瘸一拐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朝他走来。
吴忘生并未多想，直接开枪。
子弹正中那怪物胸口位置，产生的冲击力使得怪物朝后方倒下。
“应该没事了。”吴忘生正打算上前绕过那怪物尸体。
只见那倒下的怪物开始挪动双腿，试着重新站起身，然而缺少双手的它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靠自己站起。
“没死？”吴忘生再次举起枪，想着再开一枪。
只见那怪物跪在地上，像个不会走路的孩子，抬起身子。
一瞬间，清脆的哭声如同炸弹在耳畔突然爆炸，吴忘生死死捂住耳朵半跪着蹲下。
“什么鬼东西？！”
那哭声回荡在脑海，脑袋就像要炸了一般，耳朵嗡嗡不停。
是那个怪物！
“嘭！”
吴忘生选择再次开枪。
子弹正中那怪物头部的花，产生的冲击力使得怪物再次向后仰面倒下，与此同时，一团绿色的雾气以怪物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哭声停止。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
吴忘生重新站起身，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脑海中仍旧有余音回荡。
“三十六，刚才那是什么？”
“根据检测到的声音数据分析，那是种频率极高的声波。”
“声波？”
“轰隆隆~”地面开始剧烈颤抖，然后是响彻整层的怪物嘶吼声。
“该死！这声音是为了提醒其他怪物。” 吴忘生迅速冲出绿色雾气推开门，头顶是一眼看不尽的长长楼梯。
得尽快继续往上。
约莫三分钟，吴忘生大口喘气，望向下方。
原先他出来那扇门位置，怪物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不少怪物因为互相挤压坠入底层。
“该死！”吴忘生顾不得地面的湿滑，快步朝着上方跑去，同时用余光瞥了眼头顶。
离应急通道的出口不远了。
下方，不断有那些怪物冲出各层的应急通道门，朝着上方爬去，但由于青苔湿滑的缘故一个个掉入底层水坑。
“砰~” 几乎快累倒的吴忘生撞开门，进入应急通道的最上层。
宽广的空间内，最醒目的是中间的巨洞。
那个洞连接到最底下的那颗树。
地面再次抖动，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抓住坑洞边缘。
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
……
快了，就快了…
他沿着环状通道向上走去。
远处，一点亮光浮现，那里就是出口。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上。
脑袋，昏沉沉的…
他姿势从走渐渐变成了爬。
好累…
怪物的嘶吼声从下方传来，回荡在耳畔。
得尽快…
意识逐渐模糊。
他感受到身旁有什么东西正在拉他。
是三十六么。
眼前的光芒不断扩大，而在那光芒的尽头他看见了。
一双红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