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只想好好活着
“当了几年兵，现在在一个私人老板那里做保镖，动手之类的事经常做，那天也是凑巧了，没想到会是您的女儿。”
张夷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孙浩摇了摇茶壶没什么表示，他弄茶的时候似乎特别专心。
过了一会儿，俩人有些尴尬。
张夷主动开口：“孙叔，那几个歹徒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绑架您女儿，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吧？”
孙浩腰板坐的挺拔，自从抓到那四个人，他亲自审问了也有三次，但是他们一口咬定就是临时起意，怎么说都不肯交代。
不过……孙浩的心里是有答案的。
一个月前，孙浩受命空降临城警局，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听说警局内部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下面的几个大队长，按照年资和升迁管理办法来说，这个副局长的位置必定是他们中的一个，但自己来了，所有人的希望都被按了下去。
其中不乏有些比较激进的，鼓动很多警局同事不配合自己的工作，孙浩心知肚明。
像念烟被人绑架这种事，他早就提醒过家里的母女俩做好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小毛贼罢了，这些年办的案子多了，总会惹上那么一两个。”
张夷没有说话，显然读出了孙浩有些刻意的隐瞒。
他刚调任临城，能办几个案子？更不可能惹到那些亡命徒，显然这不是正确答案。
“那孙叔您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了，这一行……是挺危险的。”
“呵呵……我孙浩也不是吓大的，上头让我来临城，就是为了监督和惩治不良之风气，这些年生态区里的大小官员贪图享乐惯了，文不思政，武不思战，若是连警局这种地方都被侵染了，我如何对得起临城七十万民众？”
孙浩说起这话，黑黄的脸竟然涨红了。
看得出来，这人肯定不是马威那种小人，女儿被绑架，他也是公事公办，绝不搞特权，这是起码的带头作用。
“是，孙叔说的对，如今联合政府的风气不是太好，特别是这种边缘小城……”
张夷也是想到了自己办居住证的坎坷，不由得有感而发。
“哦？小张你有何见解啊？”
孙浩精明的目光投了过来，张夷瞬间后背有些发凉，不知怎的，总能感觉这对眼睛能看透人心，得稳住。
“爸，张夷，赶紧洗手吃饭了。”
孙念烟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俩人暂时分开。
“张夷，洗手的地方在这。”
孙念烟又让他洗了一遍，进卫生间之前，孙浩盯着他那对老式军用靴子，上面的暗沉，不像是雪水融化的样子啊……
一分钟后，张夷出来，没看见孙浩的身影。
“叔叔呢？”
“哦，我爸去屋里接电话了，好像是局里突然传过来一个案子，看样子是挺严重的。”
孙念烟端着碗筷，若无其事的说着，反正印象里老爸一直是这样。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夷忽的一下心率就上来了，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
张夷强压着心中的紧张不安，坐在位置上，孙念烟盛了碗米饭递过来。
“这个是我妈的看家绝活儿，可乐鸡翅，这个是……”
孙念烟每道菜都要介绍一番，张夷没心思听，却也只得装着点头。
余光还在不停地扫着那扇半掩的屋门。
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孙浩的声音。
“入室抢劫杀人……嗯……刀伤，对，我在新立街家属院，离得比较近……”
张夷置于桌下的手指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房间里的声音来回的盘旋着，应该是孙浩一边走动，一边在听着下属的汇报情况。
张夷的喉头拧成了一团，干的发疼，心率飙升，手心还在冒汗，一双腿忍不住的抖动。
“唉……又出大案了，最近临城真是不太平。”
孙念烟的妈妈拿着勺子搅了下玉米羹，叹了口气抱怨着。
“张夷？你脸怎么这么白啊？”
孙念烟给他夹了菜，却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口饭没吃不说，脸还白的吓人。
“哦，我……”
嘎吱……
张夷正准备解释时，那扇半掩的门开了，孙浩换了衣服出来，目光第一眼就对上了张夷，什么话都没说，手里还拿着一副银白色的手铐往这边走来。
张夷想吞口唾沫，可是兴许是由于刚才太紧张的缘故，什么都没有。
等孙浩走到桌边，张夷唰的站了起来。
“叔，我……”
“小张，不好意思啊，局里突然有个案子需要我过去，让念烟她们陪你吃吧，改日有机会再跟你道谢。”
张夷愣在了原地，孙念烟的妈妈也抱怨着起身。
“你瞧你这倒霉催的，大周六，闺女的救命恩人来了，你这却掉链子。”
抱怨归抱怨，孙妈妈还是去鞋柜那边拿出了新擦亮的皮鞋，又给他递过去黑色的公文包，这些年都习惯了。
“我也不想，咱后边那条街半小时前出了命案，我这个主管的副局长得亲自到场指挥吧？行了，你陪小张吃饭吧，我走了。”
张夷站在一旁心头忽的一下从万米高空安稳着陆，不是马威家，太吓人了……
等孙浩离开后，张夷一屁股坐下来，呆滞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以前在过渡区，人命贱，不值钱，杀人不比杀猪稀罕多少。
可自从到了生态区里，感觉大不相同，也许自己已经适合了外面的生活吧。
“张夷，你又发癔症，刚才就不对劲，是不是生气了？”
“哦不不，我想我妈了，阿姨做的饭菜香味跟她好像。”
张夷恢复了神情，为显诚意，还扒了几口饭。
孙妈妈宠溺地瞧着他，起身盛了碗汤：“你妈妈也在临城吗？”
张夷抹了抹嘴角的米粒：“以前在……前几年，去世了……”
母女俩都怔住了，孙妈妈把汤递了过去：“好孩子，多喝点……”
气氛有些许的低沉，张夷很快扒完了碗里的饭菜。
吃完饭，张夷陪孙念烟和孙妈妈一起看电视，期间倒是欢声笑语的，一直待到九点钟，孙浩还没有回来。
“阿姨，天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哎！张夷你把这个带上，你叔叔局里发的酒，本来是今晚喝的，真不好意思。”
张夷推诿了半天还是没能拒绝，孙念烟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离开家属院，走在有些冷意的大街上，张夷想起了那桌温暖的饭菜，孙妈妈温婉的笑容，以及三人看电视的欢愉。
再想想自己手刃的那个畜生，看见孙浩时那份紧张的情绪，忽然眼泪就要冲下来了。
他摸了摸眼角，要是父母当时在临城没有被杀，一个是小老板，一个在编制内，自己会不会也能像孙念烟一般过个安生日子，不求多大的富贵，只求平安一生。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着，而活着的代价，却已并不那么轻松了。
世间公平二字，如此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