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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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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以灼和原吾还没有想好获取鲛珠的办法, 她们打算第一天就在城里走走,尽可能对全城各处有一个印象。一路走去她们见到了不少修士,在这里修士很好辨认, 毕竟他们的形象和轮回之境里的原住民格格不入。

    偶然见着了他们还会点头致意, 刚进入轮回之境没多久,修士间气氛还算上融洽。等大多修士找到鲛珠之后,恐怕就要不得不提防起一路见到的任何修者。

    大多人和绪以灼她们一样的打算, 第一天不着急收集鲛珠, 先熟悉熟悉这座他们要待上一个月的城池。绪以灼同原吾走了没多久就想到她们可以御剑啊, 在上空纵览可比在下面一边走一边看效率高多了。

    绪以灼能及时想到御剑还多亏了君虞,昨天迷路到君虞院子那一遭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修真者了, 别遇到什么事都觉得自己只能靠两条腿走。

    然而绪以灼刚抽出玄无剑, 一个修士就先她一步御剑上天,紧接着就被……就被打下来了。

    就被打下来了。

    绪以灼:“……”

    她和围观的修真者们都惊呆了。只见那个修士飞上空十来米后,就触到了无形的屏障。淡金色的波纹荡漾开,那位修士被狠狠反弹回了地面,擦过屋顶的时候还扫落两三片屋瓦。

    三个凶神恶煞的简笔画人气势汹汹从天而降。

    他们穿着护卫的服饰, 似乎负责守护这座城市。

    护卫头头看到地上趴着的修士后,炭笔画出来的两道眉毛一拧,粗声粗气道:“流珠城上空禁止御剑飞行,甲一甲二, 把人拷走!”

    被叫做甲一甲二的两个护卫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铁掌把修士从地上托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根画着血色符文的锁链在修士身上绕了好几圈。

    那修士从天上掉下来已经被砸懵了, 这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一边的商铺里跑出一个穿着锦衣的胖男人,一眼就找到了主事人,朝着

    护卫头头诉苦:“官爷, 这小子把我的屋□□坏了,你看碎了的瓦片还在地上呢,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护卫头头看了眼地上那几块碎瓦片,赞同道:“是该赔偿!”

    说着在修士腰间随意一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颗鲛珠就出现在他的手上。护卫头头一脸嫌弃:“晦气,全身上下就一颗鲛珠,整一个穷鬼。”

    那修士这会儿可算清醒了,扑上去就要抢回来:“我的鲛珠——”

    甲一甲二两人同时出手,立时就把修士按在了地上。

    护卫头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想吃苦头就给爷老实点!”

    修士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但是那根捆住了他的锁链不知道有何玄机,他只觉全身的灵气都凝固了,半点都使不出来。现在的他,不比一个凡人好上多少。

    “给你了。”护卫头头随手一抛,就把从修士那搜刮来的鲛珠扔给胖男人。胖男人的表情一点也不热切,简笔画生动形象地体现出了和护卫头头如出一辙的嫌弃。

    一同进入轮回之境的修士们就这么震惊地目送那位倒霉修士被三个护卫押走,久久没有缓过来。

    绪以灼身边有个路人摇头晃脑道:“蠢啊蠢啊,流珠城的禁空令都颁布多久了,竟然还有蠢货闲来没事要上天。还是在大街上,生怕没人来抓他吗?”

    走在他旁边的同伴大笑出声:“他全身上下就一颗鲛珠,可不怕被抓。”

    最早说话的那人也笑了:“没能趁机赚上一笔,那两人脸都要青了。”

    绪以灼仔细看了看,还真青了。胖男人白纸一般的脸仿佛抹上一层淡淡的青色颜料,和周围的人显然不同。

    胖男人握着那颗鲛珠对着地面呸了一口,顶着一张发青的脸走回了店里。

    驻足围观的人群渐渐恢复了流动,绪以灼默默把玄无剑收了回去。

    原吾心有余悸:“那个护卫头头有元婴修为呢。”

    “这么高?”绪以灼有些惊讶。

    他们这批修士里头修为最高的恐怕就是半步金丹的原吾,毕竟在绪以灼得知的信息里,这一批修士里没有金丹修为的。

    “如果那个护卫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是元婴修为,那么他在轮回之境中呈现出来的修为也是元婴期。”原吾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过现在没有出现过出现大乘期修士的轮回之境,大多人都认为轮回之境只能复刻大乘期以下的修士。”

    绪以灼:“那个护卫还不算这座城池的主事者。”

    原吾自然而然接了下去:“也就是说城中还会有比他修为更高的人。”

    两人达成了之后要低调行事的共识。

    绪以灼没有再想着御剑,就跟平时逛街一样在街上慢慢走。往来的行人大多是这个轮回之境里的原住民,除了他们的简笔画脸外,其他事物倒是非常正常。

    这里的建筑对绪以灼来说是陌生的,只不过她穿越以来见惯了陌生的事物,对此没什么感触,倒是原吾反应不小,睁大了眼睛观察她们走过的每一间屋舍。

    “这该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原吾感慨,“西大陆现在都没有这种形制的建筑了。”

    绪以灼在路边的摊位上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小摆件,想要买下,但是在被告知只收鲛珠的时候,只得遗憾地收回了手。

    虽然定价只有一颗鲛珠,可现在的绪以灼全身上下也就一颗鲛珠罢了。

    绪以灼对原吾道:“流珠城应当临海。”

    原吾点了点头。她们刚才离开的摊子买的基本都是贝壳、海螺一类东西制成的手工艺品,再往前走能看见有人在卖海鱼,静下心来,还能嗅到远处被风送来的淡淡海腥味。

    “也难怪这里能奢侈到让鲛珠成为通用货币。”原吾道,“鲛人在内陆存活率要低上许多,被捕捉到的鲛人大多被囚禁在临靠大海的城池,他们产生的鲛珠再从海边送往内陆。”

    “不过,

    ”原吾话锋一转,“我先前有听到一个店家说他们那儿也收灵石。”

    于是途径店铺绪以灼都会走进去问问,她的运气不错,走过三个店后终于遇到了收灵石的脂粉店。

    绪以灼财大气粗地把看着还行的脂粉全买下来了,几百个中品灵石付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之后问老板娘事情的时候,老板娘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不继续用鲛珠了……嗨呀,现在市面上鲛珠越来越少,早晚还是要用回灵石的。”老板娘一边指挥店员把绪以灼看中的脂粉包起来,一边说道,“现在还活着的鲛人已经不多了,也就我们流珠城有神女祠,每年产珠要比其他地方稳定一些。不过我估摸着也稳定不了多久了,周边不少地方鲛人都死绝了,我们这里想想也不可能一直撑下去啊。”

    老板娘语气轻松随意,绪以灼听着却有些不舒服。

    奴隶另一个种族强迫他们为自己制造财富,对流珠城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绪以灼却无法苟同。

    但是老板娘的话还是让她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词汇。

    “神女祠?”

    老板娘惊讶道:“您是第一次来流珠城吗?”

    绪以灼点点头。

    “难怪了,您先前要是来过流珠城,肯定早就听说了神女祠。”老板娘有些神秘道,“神女祠里头供奉着的可是我们流珠城的摇钱树,您要是得空也可以去看看,可以去拜拜,说不准财运就落到您头上了。”

    绪以灼礼貌道了声些,接过装着脂粉的盒子随意塞进包裹中后,就和原吾离开了脂粉店。

    原吾心里头想着神女祠,绪以灼却忽然道:“你说我拿灵石换鲛珠,会有人同我换吗?”

    原吾傻眼了,她从没想过还能这么做。

    而绪以灼已经二话不说跑去了离她们最近的钱庄。

    两刻钟过去,原吾带着五百枚鲛珠离开的时候神情还有些呆滞,几乎无法回想起刚刚都发生了

    什么。

    而走在她身边的绪以灼,身上足有一千颗鲛珠。

    原吾换到的鲛珠比绪以灼少存粹是因为她身上带着的灵石没有绪以灼多,绪以灼如果想的话完全能把钱庄的鲛珠储备掏空,不过她最后还只是意思意思先换了一千颗,反正不够了还可以回来换。

    “走吧,”身怀巨款的绪以灼底气十足道,“我们去神女祠!”

    轮回之境外。

    程玄端忍不住大笑:“这小姑娘做事倒是灵活!”

    君虞虽然没有附和,但眼中的笑意体现了她也在赞同程玄端的话。

    以灼当然是很聪明的。

    君虞选择性地忽略绪以灼迷路半天想不起可以御剑这件事。

    这次动用的水镜多了好几面,七面水镜呈现出不同的场景,君虞私心让其中一面水镜一直跟着绪以灼,不过周围人都以为她是想看她的剑侍原吾。

    君虞没有解释,太早令其他人发觉她对绪以灼的不同,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云雾城,抬头是很难看到云朵的,云层在云雾城之下。落日的余晖不受阻碍落到云雾城的大地的上,大片大片的白石建筑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

    而在轮回之境中,天边已经出现了绚丽的晚霞。

    绪以灼听到了海浪声。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绪以灼和原吾踏着平整的台阶走上悬崖,神女祠就建立在悬崖之上。她们来到这里都不需要有人指路,因为随时都有人会前往神女祠祭拜,她们只要跟着那些人走就好了。

    流珠城临海而建,而神女祠就是流珠城最靠近海洋的地方。

    绪以灼的目光被红堂堂的落日吸引去了,红日坠下海平面,将远处的海面都染成了绚烂壮阔的金红色。天空像是一副用色华丽灵动的油画,掠过的海鸟是画布之上黑色的影子。跳出山涧的朝阳,与坠下海面的夕阳,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让绪以灼情不自禁地驻足。

    “真好看,

    ”原吾也停下脚步,喃喃道,“这儿是哪呢?”

    绪以灼问:“你有听说过流珠城吗?”

    原吾摇了摇头:“鲛人活跃的年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很多城池都更换了名字,有些地方也不复存在。”

    她叹了口气:“别看修士动辄活个几百上千年,好像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人,其实西大陆变化很快的。”

    绪以灼理解,不说别的,就两位大能打起来能直接改变一个地方的地形,也许只过去一年就认不出曾经走过的地方了。

    看了会儿夕阳,绪以灼和原吾终于动身往神女祠走去。

    神女祠和绪以灼在现实里见过的道观差不多,只不过可能是为了减弱海风的侵蚀,它是用石头建成的。走过神道,绕过烟雾缭绕的香炉,绪以灼先一步踏进了主殿,殿中已有不少人在祭拜,绪以灼甚至从其中看到了修士的脸。

    不过进入轮回之境的修士们没有好好地参拜神像,而是四处观察着。绪以灼和原吾也观察起来,但是很快就发现这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非要说哪里特别的,可能就是主殿中央的池子了。

    水池呈莲花状,神像就位于水池的中央。那是一个身披薄纱,人身鱼尾的鲛人。她坐在石台之上,半截鱼尾浸在水中。绪以灼默默注视着神像的面容,她在流珠城已经要见惯简笔画画就的脸,但是神像的脸却是正常的。

    绪以灼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就跟绪以灼在离断江见到的那些无目鲛人一样,鲛人似乎没有性别之分,他们的面容雌雄莫辨,上身平坦,下身则是一条长长的鱼尾。

    但是鲛人看上去,容貌是更接近人类认知中的女性的。

    也许这也是此处被命名为神女祠的原因。

    神女?绪以灼有点想冷笑,哪位神女是被锁链捆着的。整整五根锁链捆住神像不同的部位,如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鲛人,她连动一下都难以做到。

    同时,这位神女面

    容哀戚,石眼中不断流出泪水,泪水低落石台之上便化作鲛珠,鲛珠滚落水池之中。

    石像一刻不停地流着泪水,鲛珠却没有填满水池,绪以灼估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收集水池里的鲛珠。

    流珠城还能有鲛珠稳定产出的原因,恐怕就是这座石像。

    这座石像又是怎么回事呢?

    绪以灼正思考着,她身边原吾被一位妇人指责道:“你光站这里不祷告,心不诚的话神女可是不会给你鲛珠的!”

    原吾干笑两声,跪在一个蒲团上装模作样地祈祷了两句。绪以灼有模有样,但目光一直停留在石像脸上。

    石像没有任何变化。

    绪以灼无奈地笑了一下,毕竟只是石像,找出它和鲛人有什么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主殿后绪以灼和原吾又在神女祠里转了许久。在一个角落的偏殿里,绪以灼终于找到了鲛人。

    只是那个鲛人已经奄奄一息。

    这条鲛人的容貌就更接近男性,他趴在水池的边缘,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绪以灼通过窗户的缝隙看见他的眼睛时,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的眼睛就如同他身处的死水一般。

    房间里没有灯,暗沉沉的,绪以灼看不见水下的情况。这时有几个人从原处走来,绪以灼和原吾注意力一直在鲛人身上,直到有人走近才反应过来,已经躲闪不及。不过那些人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没有更多的反应,就当着她们的面打开了偏殿的门,一张张简笔画脸满是冷漠。

    绪以灼和原吾站在殿门往里看,只见他们开始动手在水池里打捞东西。鲛人依旧如同死了一般,期间没有动过一下。

    “就这么点鲛珠!”殿内爆发出一声怒吼,把绪以灼吓了一跳。

    那人泄愤般地将几颗鲛珠扔到了鲛人脸上,把他的脸都打到一边去,然而怒气冲冲地对身边人道:“拿熏草来!”

    被吩咐到的人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东西。

    绪以灼原先还

    不知道那个人想要干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直接傻掉了。为首的人点燃了被称为熏草的植物,它燃烧得很缓慢,但是散发出了白色的烟雾,他就拿着那束草去熏鲛人的眼睛。

    绪以灼一时间甚至都感觉不到愤怒,超出她理解范围的恶行让她大脑当机了。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法想,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选择。绪以灼大步上前,狠狠抢过那束熏草掷到地上,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你在干什么!”

    绪以灼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言语可以这般无力,她不敢去看一边的鲛人,只能怒视着对面的简笔画人。

    简笔画脸一瞬间扭曲起来:“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打扰采珠的后果吗?!”

    绪以灼已经把剑拔了出来,感谢殿门处先一步拔剑的原吾给她的提醒。

    被绪以灼用剑尖指着的人神情惊恐,他正要喊人,却在声音出口前被绪以灼拍晕了。

    原吾叹了一口气,把剑锋也换成了剑背。

    过来“采珠”的几个人中大部分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少数几个修士修为也没到筑基,绪以灼拍晕一个人的功夫,经验更加丰富的原吾已经把其余人全部打晕了。

    玄无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绪以灼捂着脸,无力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丧丧的。

    她刚才确实起了杀心。

    其实绪以灼心里清楚的,这些简笔画脸根本不是真正的人,就像游戏里头的npc一样,她就算真把他们砍了,也不能算她杀人。

    可是绪以灼下不了手。

    在最后一刻,绪以灼还是调转了剑锋,用剑背拍晕了他。

    绪以灼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明明那是个恶人,而且还是个假人。

    原吾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个过来人:“没杀过人的话心里有负担是正常的,第一次过后就好多了。”

    绪以灼抬眼看她:“你杀过人?”

    “有时候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原吾道,“而且那

    些杀人如麻的魔修我们一般不把他们当人。”

    绪以灼没有被开解到,依旧很颓废。

    有微弱的力道拉了拉绪以灼的袖子。

    绪以灼看过去,拉她袖子的正是池中的鲛人。

    绪以灼声音很轻,唯恐吓到了他:“有什么事吗?”

    鲛人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开始只能发出不成语句的嘶声,许久后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绪以灼茫然:“救谁?”

    鲛人的眼中流出血泪,他接住了自己的泪水。那些红色的鲛珠被他一个劲塞入绪以灼的怀中:“神女……救救她。”

    绪以灼手足无措,鲛珠掉落在地上,滚向四处。

    鲛人的眼中满是悲哀,执拗地看着绪以灼。

    绪以灼木然点着头,即便她还没有完全理解鲛人的话。

    鲛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他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绪以灼是不是在骗他。渐渐的,鲛人眼中连血也流不出来了,他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趴在池边,缓缓滑入水中。

    鲛人的眼泪流尽了。

    他的生命也停止在这一刻。

    绪以灼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

    无论身处何处,天中一轮明月似乎都是一样的。

    有人飞上了屋顶,绪以灼不用看那个人是谁,这个时候会过来的也就只有原吾了。

    原吾在她身边坐下:“睡不着吗?”

    绪以灼道:“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个那个鲛人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原吾抱着自己的膝盖,心情同样不好。她过去对鲛人的了解都在书籍上,就像她一直以来说的,那段历史离她已经太遥远了,原吾很难从书中寥寥数言里体会到鲛人当年的处境。

    可是今天她看见了。

    原吾还很年轻,她在世外楼长大,还不曾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不是对一个人的残酷,而是对一个种族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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