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嬴政的心事

    蕲年宫

    赵姬垂眸坐在榻上，手指不断缠绕着青丝，眉目中亦有无限哀思。

    “咿呀。”

    沉重的红木门被人缓缓推开，赵姬闻声猛地抬首朝其看去。

    看清来人后，赵姬眼中的希冀刹那间迸发。

    她连忙躬着身从榻上起来，朝嬴政跌跌撞撞地跑去，伸出手扯着后者的玄袍，直直地盯着嬴政的双眼，颤声道，“政儿，相邦如何······？”

    衣袖被母亲攥紧，嬴政眼中满是忧伤，他不忍回避赵姬的目光，最后只是唇瓣翕动，开言道，“仲父去赵国了。”

    “啊？”

    赵姬闻言失魂落魄，蓦然松开嬴政的衣袖，不由得往后跌去。

    嬴政见此，连忙伸出手揽住赵姬，对着后者轻声道，“仲父与政儿商议好，待他掌控赵国政权，便与我大秦里应外合，秦赵两个同宗同源的大国盟好，便可进而蚕食剩下的关东五国。”嬴政说到这，顿了顿，眼中满是湿润，“这是为了如此阳谋：在不攻打关东六国的条件下，将他们收入囊中，以此实现天下一统。仲父曾与寡人说，若是水淹大梁、杀死魏王；把燕国打退到极寒边地；饿死齐王；为了平定叛乱杀死韩王；让楚国大将项燕身死蕲县；甚至谋杀李牧，残杀赵人以拿下赵国，以至于让公子嘉在赵人的强烈扶持下自立为代王······这种种的一切皆会使天下黎民在心中仇恨我秦国，从而埋下复国反秦的种子。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既然寡人成了暴君的代名词，那么秦即使统一也会离分崩离析不远了。母亲，政儿愿意相信仲父！寡人认真看了仲父所著的《吕氏春秋》，反思了自己的目的手段，方才恍然大悟，重新正视自己，并收敛起急切的野心。寡人明白了步步为营，方才能够坚筑秦帝国这座大厦。”

    赵姬闻言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可是相邦他如何能掌控赵国政权？”

    “仲父他在秦国担任相邦十余年，享誉关东六国。在赵国，他与平原君赵胜是好友，与廉颇等人也是知交。如今赵国丞相乃是虞卿，他与赵偃政见不合。原本赵孝成王丹是打算让春平侯（出图的文物，比如武器，古代的武器是谁监制都有名号，表明春平君实际上是侯，而侯高于君。而此人历史上没有名字，为了避免与影视侵权，所以作者给他取名为赵仪，也是单人旁，依照赵偃的名字所取。本文尽量还原历史，但是人物性格纯属作者自立，没有根据。有夸张成分，包括李斯也没有文中这么小人，但是他是反派，所以夸张了他的私利心。春平侯两次担任赵国丞相，郭开反而担任丞相的时间不久。赵仪是赵孝成王的次子，长子身死，他被立为太子。受赵王喜爱。受到吕不韦和赵国权臣的计谋陷害，被秦国拘留，赵孝成王薨，因此赵悼襄王赵偃上位。而春平侯也确实在历史上与倡后通奸。）担任丞相，而春平侯却留在我秦国。因此，赵偃正在为赵国丞相位置上的人选而飘忽不定。他挑拨寡人与外客之间的关系，其目的之一也是为赵国招揽为相人才。若是他得知仲父罢相，前往赵国，或许他会因此有所意动。而寡人则命令王翦将军为寡人与仲父的中间，届时寡人稍加操作，让仲父打入赵国政坛。”

    赵姬听了嬴政的话，略加思索，缓缓启唇，又问道，“相邦他在赵国没有政治基础，他的人脉关系都是他在赵国行商时建立的。若是他要掌权赵国，赵国的权臣定然会排挤、提防他，若是相邦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嬴政听了赵姬的话微微一愣，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也有一定的心机。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开口道，“仲父和寡人说，赵国郭开乃是一奸臣，若是我秦国向他抛去橄榄枝，允诺其封官加爵。他权衡利弊后定然会屁颠屁颠地跑来秦国就仕。而郭开来了秦国则任寡人拿捏。这样仲父便少了一个在赵国的政治对手。因为其是赵偃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赵偃对其颇为信任。而我秦国也可利用郭开，他被秦国收服后，定然不再惦记赵国丞相的位置，那么寡人便可让其在赵偃身边吹耳旁风，让其对仲父更加青睐。”

    嬴政看着赵姬深深道，“目前秦赵是盟好，只要不打破表面上的关系，那么在寡人的操作下，赵偃有一定几率让仲父就仕。仲父即使不担任丞相，也能参与赵国政事，这样便可常出现在赵偃的视线内。再加上仲父他凡事皆有分寸，能力也出众，为人处世更是滴水不漏，其身后又是整个大秦国的支持。相信在寡人和仲父的努力下，秦赵为了谋得共同利益联合，以蚕食关东五国。我秦国再同化最后的赵国便是。”

    赵姬听了嬴政的话默然流泪。

    嬴政见此，连忙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赵姬闻言，抬眸看着嬴政抽泣道，“你仲父他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天下一统。母亲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在赵国就仕，但是秦国才是他的归宿。他即使在赵国位极人臣也会很寂寞的吧！”

    “母亲······”

    嬴政听了赵姬的话情不自禁。

    “那寡人这便让仲父回秦国！”

    嬴政扶着赵姬的双肩痛声道。

    赵姬却突然对着嬴政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政儿，你要知道既然相邦他愿意去秦国，定然内心也自有打算。他曾经告诉过我，若是第一次，他会饮鸠。可他却跟母亲讲，这是第二次，他已经释然了。相邦他知道秦国的命运后，亦不想秦国三世而亡，不想秦国仍以法家思想统治黎民，不想秦国以鲸吞六国的方式一统天下。不想看着他的政儿日日服用丹药，最后未到天命之年而崩·······”

    听了赵姬的话，嬴政眼中晶莹闪烁。

    他早就知道，仲父也是重生的。

    听了母亲的话，果真如此。

    这世，他要反思前世的结局，重来一次。

    为什么他一直顺从吕不韦，是因为想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弥补他的仲父。

    上一世，他恨吕不韦，恨他与自己的母亲通奸，恨他给母亲送嫪毐，以至于母亲给自己生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还要篡自己的位。

    恨他掌控秦国十余年，对权力上瘾，不给自己放权。

    恨他从小便对自己不苟言笑，严加呵斥，还让自己尊其仲父。

    恨他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在杂种的阴影下，凡是谋反之人都以自己为吕政为由。

    所以他给吕不韦的信是真的。

    因为他打心底恨这个大秦权臣。

    认为他不配洛阳十万户，不配秦王仲父这个名号。

    但是自从知道了自己奋六世之余烈而筑的大秦帝国的命运后。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仲父的治国思想更适合这时的天下。

    这一世，他重新一点一点地细细感悟。

    从有前世意识开始，他便开始认真地凝视着这个名唤仲父的人，去揣摩他的一切。

    渐渐地，他方才明白吕不韦的用心良苦。

    从教自己上善若水，再到他所著的《吕氏春秋》。

    无一不是在为秦国。

    这一世，他曾无比痛苦地跪倒在吕不韦的身前。

    质问他，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这个萦绕了他数千年的心结。

    可，即使仲父也是重生，他也仍然不愿意承认。

    为了大秦，或许无论多少次，他也不会去承认自己。

    他如此，仍然是为了秦国，为了这个所谓不知自己生父的秦王。

    仲父，政儿也是重生。

    既然上苍给了这次机会，可否让政儿遵循您的思想，蚕食六国，让大秦万世永固？

    去赵国委屈您了，天下一统后，政儿会让您做这天下的丞相。

    政儿还要你看到秦国打下蓬莱，月氏，以及匈奴的那一天。

    重来的这一次是平行世界，也就是以这次为例。

    他们都说政儿是千古一帝，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

    实际上，不过是积累的经验罢了。

    但是，可否让感情也积累。

    这一世，政儿永远站在您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