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赵国易主
龙台宫
平躺在榻上的赵孝成王丹，微睁着一双凹陷的眼睛，枯槁的双手无力地置于腹前。
他隔着两层几乎连在一起的眼皮，失神地盯着自己头顶上黯然垂下的纱帘。
忽的，他感受到身侧笼罩来的阴影，便僵硬地侧过首。
隔着干瘪的眼睑，看清来人后，赵丹眼底闪过一点光亮。
他唇瓣翕动，朝着来者，哑声道，“寡人的仪儿呢？”
平原君赵胜看着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赵丹，垂眸强掩内心悲哀。
上前一步，垂眸左右思量，组织好语言后，他咬了咬牙，抬眸看了一眼病榻上眼中满是希冀的赵丹，“太子他·······为了秦赵盟好暂时留在秦国。”
赵丹闻言，眼中希冀蓦然破碎。
他唇瓣微张，紧紧地盯着一处。
平原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赵丹颤抖地抬起已经萎缩的右臂，骤然攥住垂下的纱帘，就要强行起身。
然而，没有感情的薄纱，失魂落魄的赵丹如何能抓住。
于是，他倒在了榻上，胸腔也不甘地起伏。
平原君瞪大了一双眼睛，细细感受：赵王只有了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
看着被自己扯下来的薄纱，赵丹已然干涸的眼，变得湿润，他销魂地开口道，“平······平原君，你，咳咳。亲，亲自去秦国，从虎狼秦人那里，救回仪儿。咳咳······”
“大王······”
平原君见此景，哽咽不已。
他长揖，将头深深埋在长厚的袖袍下面，不敢看向在临死前，孤注一掷的赵丹。
“平原君！”
倏地，赵丹似是回光返照，紧紧地攥着扯下来的薄纱，孱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栗。
他用尽力气，瞪大了一双顿时暴出的眼睛，将目光死死地定格在赵胜的身上，低沉地嘶吼道。
“大王！臣，在！”
平原君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赵丹的病榻旁，不住地叩首，“砰砰”的响声不断回荡在空旷的内室。
连盏灯上不停窜动的火苗，似乎也变得模糊。
“去！想尽一······一切办法，都要把仪儿从秦国带回来，咳咳！”
赵王说完，忽然用力咳了起来，隐隐带着血雾。
倏地，他脖颈一歪，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一侧顿时迷茫的平原君身上。
“嘶。”
平原君见此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动声色地移了移位置，从另外一个方向靠近赵丹，哆嗦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将赵丹攥紧的薄纱扯出。
然而，薄纱似乎卡在了赵丹紧握的手中，无论如何都难以扯出。
见此，赵胜僵硬地仰首，颤抖地伸出手，轻抚在赵丹的面上，徐徐闭上了赵王不瞑的双目。
就在赵胜，摇了摇头，渐渐转身时。
不到二十岁的赵偃静静地站在赵丹的寝室门口，淡漠地看着赵胜，嘴角微勾，对着后者沉声开口道，“怎么？父王就一个儿子？这赵国，不能有除了赵仪以外的人做主？那······孤算什么？”
“公子偃，这，这可不是儿戏啊！”
赵胜身形猛地一颤，嘴皮哆嗦，定定地看着眼前，脸上带着玩意，眼神却无比沉着冷静的赵偃。
他知道，自己是不能掺和这种事情的。
“平原君，孤不是这个意思。孤的意思是，大哥有更重要的责任，那就是维系秦赵合盟。作为赵国的公子，他身负如此重任，怎可冒着两国计谋破灭的风险，让其回来？你难道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秦国放赵仪回来？这不可能！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是赵王的子嗣，应当在赵国如此关节之上，担当大任。若是有平原君的相助，孤定然可以收拢人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非常手段，迅速整顿赵国，以联合六国有抗秦之力。平原君，你要知道，秦国掌控赵仪，背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
赵偃到此止言，双手环绕于胸前，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额角冷汗直流的赵胜。
赵偃年纪轻轻，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然而关键时刻却显现出惊人谋略，此人胸有大志，不简单。
“臣愚钝，请问公子偃，是何目的”
赵胜身子不住前倾，紧握于胸前的手微微颤抖，紧紧地看着面前嘴角微撇的赵偃。
“以先手左右赵国，甚至可能以此影响其他五国。孤深刻明白，秦与赵有着血海深仇。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而秦国如何打算，孤心中自有预料。它想统一天下，不管是以战争还是阳谋，孤都不会让其得逞。”
赵偃闻言，脸色漠然地一步步走到赵胜身边，绕着其不紧不慢地讲述。
而双眸来回颤动的赵胜，冷汗早已打湿了衣袍。
“嬴政只是即位却并未有权，我们可以从吕不韦和秦国太后入手。那赵姬原本只是赵国的一个舞姬，是吕不韦的侍妾。赵舍经过小道消息，知道吕不韦和赵姬如今仍藕断丝连。我们可借此发酵舆论，扰乱秦国政权，伺机而动。在嬴政即位这道坎的时候，拉开他与吕不韦的关系。与吕不韦和赵姬的有所疏离，他嬴政其实就孤助无援，难以左右大局。”
说到这里，赵偃浑身不住战栗，脸上的笑意混杂着嘲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