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花走清溪郎奔并州
邺城十里外,长亭之上,立了一个眺望的身影。
那人见有四骑从邺城而来,快步如飞下了长亭,跳上马背,拦住四人的马。
他下马,冲着班暮夜跪拜,呈上书信,毕恭毕敬道:“公主,在下是阮三当家的手下。三当家让我来传信,兰亭太子已回楚州,皇帝病重,请公主速速离去。在下领天昭帮二十人,南下护送公主回楚州。”
班暮夜眉头一皱,忙接过书信,打开查看,确实是阮红玉的亲笔,才道:“好,我这就跟你回去。”
“公主,请。”那人伸手施礼。
“稍等。”班暮夜望着君卿承,“我有些事,要同你说。你跟我来。”
花清眠和司马十五见此情此景,双双下了马,取了水袋去一旁,聊作休息。她听了一句“兰亭”,只觉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十五娘,兰亭这人,摘星阁此前可知?”
“不知。闻所未闻。”司马十五拧开皮质水囊,递给花清眠:“姑娘想要知道什么?我让阁里的人去探听。如今到了清溪镇的地界,是主公说了算的地方。”
花清眠喝着水,摆了摆手,喝完才说:“算了,我以为是曾经听你们说过呢。耳熟罢了。”
班暮夜驾马在前,引着君卿承,两人两骑策马扬鞭转到山后。到了无人瞧见的地方,班暮夜勒马回头,狠踩马镫,一跃而起,跳到了君卿承的马上,面对面同乘一匹马,整个人扑在君卿承怀里。
“你……”君卿承才要问她作甚,班暮夜的唇就贴了过来。那姑娘睁着眼睛,一边细细地吻着她的心上人,一边又要多看几眼。倒是她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公子,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反守为攻地亲了回来。
姑娘的手落在公子的腰间,抱得极紧,贴得极紧,只求这怀抱能长久那么一点点,最好生出些温度来,让她能记得心上人身上的温暖。那睁着的双眸,起先是不甘心,吻得用力,而后,泪珠儿簌簌滴下,唇上也使不得力气,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只随着小公子的亲咬,舔着他的唇边。
那吻本来是甜的,可后来,吃到了姑娘的泪,变作咸的。
尝到了离别的苦泪,这时,君卿承才睁开眼睛,抬袖给班暮夜擦着眼泪。他的另一只手,松开缰绳,跳下了马,又抬手去接他的姑娘,说道:“下来。”
班暮夜的手落在君卿承掌心,借力跳到地上,被公子拉入怀里。君卿承笑着问:“哭什么?暮夜公主的眼泪珠子可真是少见。”
“你要是敢跟你师姐在一起,我就……我就杀了你们!”班暮夜哭着说。
“那是我姐姐,我说了多少回!”君卿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公主的醋坛子可是说翻就翻,“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
“我眼睛好得很!”
“那就好好瞧瞧,我看你的时候什么样子?看我师姐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君卿承觉得,但凡正常人,都瞧出了自己待这刁蛮公主的心意,偏她心里总是诸多猜疑。
班暮夜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你,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君卿承抬指捏了捏班暮夜的脸颊,“去吧,你父皇还在等你呢。”
“我不管,你不要喜欢你师姐!一定要来找我!一个月,你若不来,我就去找你!”
“行了,你。我跟我师姐,没私情的。等我见过我师父,自会去寻你的。”
班暮夜一头扎进君卿承怀里,仰头索吻,“没同你在鸳鸯榻上云雨一回,我总觉的心里不踏实。”
“……”君卿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磕磕巴巴了半晌,才理清思绪,自己应该说什么,他吼了一声:“班暮夜!你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说什么混话?!”
“你凶我!”班暮夜呜呜呜哭得更大声了,“清清白白你怎么知道的?你都不肯要!”
君卿承双手捂住了班暮夜的嘴,“我们花月国以女为尊,都不兴这么说话的!你!再这么说话,我真的不理你了!”
班暮夜双手用力箍着君卿承,压扁嘴唇,使劲儿露出牙来,咬住了君卿承掌心。
“啊!你怎么咬人啊你!”君卿承喊道。这个姑娘……你狠吧,她比你还狠。放狠话算的了什么呢?
小公子的五官龇牙咧嘴了一下,改变了策略,不让姑娘说浑话,还有一个方式。
君卿承以唇堵住了班暮夜的唇,唇齿和舌尖用力地搅弄着,似在发泄对她乱说话的恨。吻着吻着,就将人推到了身边的一颗树干上。腾空将人抱起来,仰着头,继续吻。
班暮夜不哭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露着笑,她那个木讷的小公子其实也很坏呢。她唇齿得了空隙时,嗔笑了一句:“浪荡子!”
君卿承扔将人抱得老高,仰着头看着他心上的姑娘,埋头在她怀里,“在我们花月国,亲过就算。如方才这样,你亲了我,就得负责的。这样,够了。”不需要什么云雨鸳鸯榻,只是这样亲,他已经认定了。
“你可别骗我。”班暮夜的人,已经跳上马,还在叨叨着:“你绝对不能和你师姐在一起!你绝对不能喜欢她!”
临走时,班暮夜的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
在她看来,君卿承的目光,从不曾在旁的女子身上停留,花清眠除外。那样的目光,她从自己弟弟班兰亭看自己的眼光里,可是从未瞧见过的。是姐弟情?她觉得不像。总归比自己那个邪里邪气的弟弟瞧自己时,温柔太多了。由不得她不怀疑。
“不会,大可放心!”君卿承请颔下颌,做出承诺。
马鞭被拿在紫衣红裙姑娘的手里,朝着身后一挥,马儿快跑起来,班暮夜的声音传来:“我母妃本就看不上你。订婚在我母妃这里,全无用途。君卿承,你若不来,她真的会将我嫁给别人的!”
“我自是会对你负责!”君卿承冲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喊道。
邺城,百里府。
百里逢集与一众幕僚正在分析军报,楚星沉默默走了进来,凑到百里逢集身边,小声说:“十五娘派人来传信:姑娘找到师弟了,天没亮就奔清溪镇去了,这口信就算与主上作别了。”
百里逢集手上的书卷紧了紧,暗暗心里压了口气,嘴上只“嗯”了一声。
待到天黑时,百里逢集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看舆图。冬季的邺城极冷,书房的门却四敞大开着,楚星沉敲了两下门板,说又有人来传信,司马十五的第二道消息来了。
百里逢集腾一下起身,忙问:“快说!说了什么?”
楚星沉抿了抿唇,沉了眉眼,道:“说昨日姑娘和十五娘躲在顾大人家里的房檐上,听见了顾家小姐和主上的所有聊天内容。”
百里逢集的眼中明显一愣,问:“她怎么不早说?”
“这封信上一开始,十五娘就说,她忘了。”楚星沉劝慰道:“可见姑娘也未曾把这事放在心上。姑娘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是恼了,只是事出紧急。”
百里逢集没由来叹了一口气,“让樊升升去清溪镇,把百里都戈接过来。”
“旁的指示呢?”楚星沉最是了解主上。偏让升升去,自是要给她旁的任务。
“顺便去看看,她怎么样。”百里逢集说着。
这个“她”,百里逢集不说,楚星沉也知道,自是他们主上的姑娘,花大将军呗。
“好。”楚星沉重复着百里逢集的指令:“我这就去告诉升升,让她连夜去清溪镇,派人迎回都戈公子,她留下,保护花大将军。”
“嗯。”百里逢集犹犹豫豫,似有满腹心事,又不知从何开口,“还有……”
“主上!”鬼书生站在门外。
这开着的门,就是为了方便众人来此汇报要事。鬼书生乃是常客。
“怎么了?”百里逢集问。楚星沉还未听完主上的话,就垂手站在一旁。
鬼书生说得极快:“大良新帝向花月国求亲。”
“娶谁?”百里逢集问。
鬼书生忽就变得一脸踟蹰,“花大将军。”
“啊?”一旁的楚星沉,吓了一跳,不禁脱口而出。
百里逢集面上倒是平静,他忽然觉得,他应该早料到如此才对,自己攻打邺城,所遇之事太多,竟把江寻易这个人给忘了。他叹息一声:“江寻易,我真是把你看简单了。”
又问道:“这消息是从花月国传过来的?所以,花无念她答应了?”以百里逢集对女王花无念的了解,她定会应下,并将花清眠远嫁出去。这样可以为她的子女清扫障碍,还能通过这个联姻,拉拢住大良这个盟国。
鬼书生的头巾微微晃动,“应了。”
“好,我知晓了。你们回去吧。”
“主上,还有一事,要尽快定夺。”鬼书生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有别事,大良新帝的求婚,不过是顺道。他语重心长地说:“主上,兵贵神速。邺国三十五城,先攻打哪里,明日一早,要有定夺了。”这个事情在今日的幕僚集会中,大家争吵不下。
“离清溪镇近的地方。”百里逢集忽就有了决断,说:“往西去。”
鬼书生点头,“那只能是并州了。”
楚星沉忙请示此前主公的未尽之言,“主上,方才的指示,还有其他?”
“眼下,没了。”百里逢集不放心,他横竖还是要去见花清眠一面才好。
夜月下,鬼书生与楚星沉并肩,两人一黑一白。
书生如鬼,黑衣黑巾,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之乎者也。
公子如月,白衫白靴,眉头三尺疑惑,叨着不懂之事。
鬼书生拉住径直走着的楚星沉:“阁主,错了。你的客房不在此处。”
楚星沉回头,瞧他:“你本来迟疑打哪里,不是已经定了?何苦与我一般,愁眉苦脸?”
鬼书生道:“主上为何要攻打离清溪镇近的并州?”
“自是为了姑娘,姑娘去了清溪镇,追妻啊!”
“不不不,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鬼书生解释着:“如今主上出兵,必须师出有名,我在想,这檄文该怎么写?”
楚星沉不解:“这不需要理由吧?”
“不需要么?”鬼书生仰头望月,接着月光,满脸期待地看着楚星沉。
“不需要啊。”楚星沉说着自己的见解:“清溪镇本就是主上的本家,这就是理由。并州本就是北溟的地界,这就是理由。”
“……”说了等于没说嘛。鬼书生拍了拍楚星沉的肩膀。“阁主,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