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暴雨火起良都大乱
再踏入凤悦楼时,已是子夜。
雨越下越大,骤然变冷,雨滴中渐渐夹杂起了冰雹。而凤悦楼里却空无一人。
四场八开的门被暴风雨刮得乱摇,门枢咯吱咯吱叫个不停。
诡异的氛围里,花清眠喊了一句:“有人吗?萧野?”
许是她的声音被人听见,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吼,“姑娘!快走吧!城里大乱了!萧大人让我在此候你,他已出城去寻翁迪。赶紧逃吧!”
“乱?”花清眠朝着声音来的方向跑去,可驿站之外,哪里还有人影?
密密雨帘远处,可见火光大盛,暴雨浇不灭的火,定是火油燃起的人为之火。
来不及细瞧,花清眠跑回凤悦楼的房里,去自己先前住的房间里取了包袱,披上蓑衣,上马奔南边朱雀门而去。
朱雀门离凤悦楼最近,是良州的南城门。可城门紧闭,城楼之上连看守的官兵都没有,显然是守死状态。
花清眠在朱雀门前下了马,附耳贴地,静听门外声响。
静谧,无比地静谧,连乌啼之音都无影无踪,可她知道,城门之外有人,很多人,还是枕戈待旦的人。
肃杀之气无所遁形,想来今日夜里良州要乱。
她翻身上马,又往北边的玄武门去。良州城里,南北城门中间的路叫做青龙大街,花清眠沿着青龙大街一路朝北,人渐渐多了起来。至北城门时,已聚集了千百余人,还有源源不断的车马行人背着包袱往外涌。
“快跑啊!皇宫着火了!”
“皇宫着火,城里又没有,我们到底在跑什么?不是说有瘟疫需要闭户?我只在梦中,被邻居叫喊声拉起来,一路跑到此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只听说皇宫着火了,城外也有狼烟,这还不逃命么?”
人声鼎沸,一波一波涌向城门处。
“快放我们出城!”
“逃命要紧!四闭城门就是想将我们活活困死!”
朱雀门城楼之上驻满官兵,还有不少穿着铠甲的骑兵打皇宫处奔来。
城楼上的官兵在喊着:“二皇子有令,百姓闭户不出,以待天亮!违者格杀勿论!”
“赶紧回家去!紧闭门户!”
而后几十个人齐声喊着:“二皇子有令,百姓闭户不出,以待天亮!违者格杀勿论!”
百姓一听,吓得不清,有人说道:“赶紧回家!反正也出不去!这样丧命可是不值!”
“快!快!快!打哪来回哪去!”
已有人群往来时路退去,不过片刻,皇宫跑出的那队骑兵又朝着北门驱赶百姓,大喝着:“二皇子要屠城!快快打通朱雀门逃命!”
显然,城楼之上是二皇子的驻军,而皇宫里跑出来的是大皇子的骑兵!
二皇子要民众躲起来,待明日宫变一过。大皇子要逃命,造谣二皇子要屠城,引起民乱,派骑兵打开城门!
民众乌泱泱一片又涌至朱雀门,即便不知其中是非曲直,大概也明白了,两个皇子要抢皇位,横竖良州要乱,总归是要逃出去才好!
民众自发开始反抗,有人去夺守城士兵的刀戈剑戟,有人往回家的路上逃去!
守城士兵起先只是拦截,并不伤人,可骑兵那头拦住了往回跑的民众,亮闪闪的白刀刺进百姓的胸膛,只听哀嚎之声、哭喊之声绵不断……
站在人群中间的百姓见只要后退,就会被骑兵所杀,为了逃命,全部朝着北城门拥去。
有人抢了守城士兵的武器,双方打了起了,没多久就听有人大喊:“守城士兵杀人了!杀人了!让我们紧闭门户全都是骗人的!大家一起杀出去啊!”
骑兵的队伍里跑出几人,脱了盔甲,混在民众里开始生事,只喊守城士兵杀人,又拿起刀剑与守城士兵打了起来。
百姓不明其故,抱头乱窜。导致人群中开始出现踩踏,死伤无数。
守城将领一看事态不可挡,只好一边派人继续喊:“百姓闭户不出,以待天亮”,一边派人镇压,喊着:“违令者杀!归家者无事!”
可疲于奔命的百姓要如何分辨对错?只想着逃出这道城门,便是可活!已有百人去撞城门,城门之下的士兵寡不敌众,被拳头兵器所伤,已然受不住城门!
就听城楼上将士纷纷跑下,“骑兵闹事!将士们听令!铠甲骑兵杀无赦!”
守城官兵与皇宫城跑出的骑兵打坐一团,这时城门被人挤开,有人喊道:“打起来啦!打起来了!门开了!快跑!”
有人跑出朱雀门,有人趁乱跑回家里,还有人枉死于两兵交战的乱刀下。
花清眠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根本分不出那些士兵是好是坏,只能拔出断魂剑,救屠刀之下的百姓。
可她一挥剑,就变成了双方士兵的目标,她每救一个人,就有士兵来围攻她,她人在马上,只能边躲边打,且朝着城门处去。
“哪里来的刺客!且退去!莫要坏我大事!否则莫怪我这刀下无情!”骑兵挥刀朝花清眠打来!
“你们两兵交战,杀百姓算什么?!伤百姓者能得天下?笑话了!”花清眠挥剑与那骑兵打了起来!而后来了几人同她对打!
后头一众骑兵由得这一厢缠斗,他们严严实实围住一人,朝着城门外策马!
打斗中,听着有骑兵说:“快护送大皇子出城门,旁的事莫要管!”
花清眠这才明白过来,这队骑兵是从皇宫跑出来的,显然是二皇子发动兵变,大皇子打不过,奔城门逃命来。守城将士是二皇子的兵,自是不肯放人。
她且打且退,忽听一少年大喊:“救命!救命啊!”她回头,就见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被骑兵的马蹄踩踏在地,骑兵的剑已挑起他衣襟!
千钧一发时,断魂剑至,一搁一挡,又一个剑花将那骑兵从马上打落,她伸手对那少年说:“抓住我,上马!”
少年好不容易得了救,忙捉住花清眠胳膊。花清眠一抻,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两人同乘一匹马。
正在这时,身后骑兵挥刀过来,花清眠来不及躲闪,左臂挨了一刀,鲜血直流,她纹丝未动,左手仍是牢牢攥着缰绳,右手挥断魂剑,回身一剑!
再这样打下去,她自身难保,身后还有个受伤的少年,她想着要速速出城才是,“抱紧了!奔出城门去!”
“好……”那少年身上又疼又抖,见这挥剑之人是个女子,又不敢使劲儿揽她腰,只手攥在她蓑衣上,闭着眼睛,再不敢看着雨夜冲刷着的血流成河。
断魂剑狠狠抽在马身上,骏马驮着两人,一跃出了城门。
北望而去,远处北祁山上正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花清眠一慌,忙问身后少年:“那……着火的地方是沈家庄?”
少年方睁开眼睛,绕过她,答道:“恩人,是,是沈家庄。”
花清眠心上一抖,驾马朝沈家庄奔去!骏马之上,少年被淋得湿透,待离开人群老远,才从方才的恐惧中生出些神智来,“恩……恩人,在下兰亭,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嗯……”花清眠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满心满脑都是沈家庄怎么会着火,那百里逢集去哪里了?越想越心慌,直到马奔到良河之滨,她才勒马。
良河之上,去沈家庄的铁索桥没有放下,此刻,火海中的沈家庄如一座淬了火的孤岛,越烧越旺。天在落雨,浇不灭它,良河近在咫尺,也救不得它。
花清眠慌了,她本想跳下马去,可脚在着地那一刻,忽觉身上无力,摔在地上。
兰亭忙下马,拉起地上的花清眠,他的手只敢落在她的蓑衣上,“姑娘!恩人!你没事吧?”
花清眠好似被他提醒,她将身上蓑衣脱下,放到兰亭手里。
只见她丰肌秀骨之上是一身蓝衣蓝裙,双眸凄凄,似一翦秋水沁了凉意。散落的发髻湿哒哒地垂在肩上,脸色煞白,美得如雨夜里落凡尘的仙子,可脸上又毫无血色一脸凝重,如未涉世的鬼魅。兰亭不由得看愣了,如被她摄了魂魄去,只伸手去接她的蓑衣。
薄纱淡蓝的衣衫上斜挎着一个包袱,她解下身上包袱拿在手里,取出一把油纸伞,又将头上斗笠戴到兰亭头上,对他说:“马给你,逃命去吧。”
“姑娘,那你呢?”
花清眠撑开油纸伞,仰头望着上面那只百里逢集给她画的挡雨黑龙神兽,道:“去找他……”
“找谁?”兰亭察觉她有些痴痴的模样,不敢忤逆,可又担心她将马给了自己,她要如何逃命,就牵着马跟在她身后。忽然剑尖横搁在他身前,就见恩人说:“公子,留步。莫要再跟着我。”
兰亭不敢向前,拱手一拜,“还未请教恩公大名。待他日兰亭得以归乡时,定好好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他似是预料到她的拔刀相助只为了路见不平,而不是为了他这个人,就瞥了一眼那剑,想多记着写关于她的事物。
只见剑上镌刻的“断魂”两字,在火光中泛了字形。原来那剑名为“断魂”。
花清眠没有说话,她将断魂剑放回剑鞘,转身朝着良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