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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八面灯笼百金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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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眠眠竟然对浮生酒肆如此感兴趣,百里逢集说道:“我先前倒是听过浮生酒肆,只是不晓得,竟然在峪林川山外。”

    花清眠:“你听过?”

    百里逢集点头,“眠眠可听过清溪镇?”

    “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界。一个镇子靠着邺国、花月国、大良国,可不受控于任何一方。”

    百里逢集解释道:“清溪镇不受控的原因,是因为镇子里,做的都是面子上的买卖,三国的律法都不触达。可这样鱼目混珠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些暗道的买卖呢?所以就有了浮生酒肆。这里离清溪镇不远,你可以理解为白日去清溪镇谈正经生意,夜里到浮生酒肆做地下买卖。”

    花清眠记得百里逢集有个江湖组织唤作摘星阁,想来如今这段剧情是在的,不然他不会对江湖事了如指掌,便说:“那今夜更要去浮生酒肆了。”

    “所以,女王交给你的任务,是找到金佛里的金子,外加寻你师父。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来峪林川看采矿的。”百里逢集说。

    “你知晓就默默知道好了,何以还捅破了窗户纸,告诉我你知晓了?你聪明、睿智,我比谁都清楚。”花清眠责怪着笑道。

    “就是告诉你,我对你无恶意。”百里逢集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眼上,一瞬不瞬,未曾眨过,“甚至,你可以相信我。”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倒是你,一直不太相信我吧。”

    “如今是我信你,可眠眠……好似还防着我。”

    “你……”花清眠觉得脑袋里乱得疼。百里逢集是什么东西做的,举一反三,一点就透,她接了密诏东藏西掖的好辛苦,百里逢集一眼就看透了。好生没意思。

    他还一副笑涔涔的样子,故意说道:“我?我怎么了?”

    花清眠伸手指了指他,心上堵了一口血,哼了一声,翻身躺入床里,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要休息片刻!”

    小憩一会儿后,花清眠精神了不少。她大步走在前头,将百里逢集甩得老远。

    百里逢集出了水榭就发现,他若是快两步追上眠眠,眠眠就走得更快些,两人好似你追我赶,她偏要躲着,不让他赶上一样。他只追了两次,便慢了下来,由着她快走。

    因他发现,自打出了越州城,花清眠就不再是那个花大将军了,这样瞧着憋着一股子不知是什么的劲儿,倒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样子。他只慢悠悠跟在身后,瞧着她的背影。

    子时,斜月如钩,星落九天,浮生酒肆热闹起来。

    足有一人高的八角宫灯,将浮生酒肆厅堂门口照得夺目异常。灯笼上头是镀了金漆八条飞天龙头,下面是五色丝线打的络子、珍珠玛瑙穿的流苏,好一出“龙头凤尾”。薄如蝉翼的绢布做就的灯笼面,统共八面,每一面都绘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来。

    正对着花清眠的这面,画的是酒仙杜康选泉酿仙醪,她手指拨弄着灯笼的骨架,边上一副是美人抚琴、海棠春睡,一副是摇钱树下貔貅吞宝,她不禁笑道:“酒、色、财、气,好一处销金窟啊!”她才要转过去看另外四面,按在灯笼骨上的手指就被百里逢集拦住。

    他手掌虚虚贴在上头,其实只有三指贴在她柔荑白指之上,“猜猜看,另外四副是什么?”

    花清眠不屑一笑,浮生酒肆既然是处做地下买卖的,那必是她心中所想,“能是什么?吃,喝,嫖,赌呗!”

    百里逢集蹙了蹙眉头,一副深沉模样诧异看向她。

    花清眠忽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质疑:“怎么?不对?”

    “酒是断肠毒,色是剐骨刀,财是索命阎罗,气是嗔痴贪源。”百里逢集指尖用力,在她指上一点,推着灯笼旋转,“所以,我猜是持、戒、参、悟。”

    灯笼转到两人面前,为首的一幅是王母蟠桃宴的仙馔图,其余是藤枝煮茶、赌书嬉闹、醉打秋千。花清眠撇了撇嘴,抬眼看着百里逢集,为他解读:“吃,喝,玩,乐。”

    百里逢集“嗯”了一声,也不看她,嘴角扯了一抹淡淡笑意,那落在她指尖的手顺势拉住了她整个手掌,十指交叠,扣在一处,趁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牵着她的手,朝着浮生酒肆的厅堂走去。

    他哪里是要讲“酒色财气”之后的四面画是什么,分明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将手牵到自己手里。

    又中了他的圈套!

    花清眠指尖压在他掌心里,指甲嵌入他肉里,不言不语,使劲儿抠着他掌心肉,只等他知疼了,自然就松开来。可奇怪,百里逢集脸上毫无表情,径直朝前走。他越是这般淡定,越是让人咬牙切齿。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力气,可还逃不开他掌心似的。忽就心理发了狠,一脚踩在百里逢集登云靴上,“你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你什么意思?”百里逢集目光坚定。他就等她恼上一回,两人好能面对面聊一聊,各自对彼此是“什么意思”。

    哪知花清眠本已怒了的眼神,在对上他眸子那一刻,忽然软了。她对他,不该有感情瓜葛,她来这里,是为了找到师父。眼神里是一种放弃的释然,她指尖松开了,“好没意思。”

    那种目光,是放弃,是释然。百里逢集心上一紧,没来由觉得有些酸酸苦苦的疼,他目光沉沉,一字一顿道:“花清眠。”

    花清眠甩了胳膊,百里逢集的手放开来,她头也不回地往人群中去。

    他停在原地半晌,才抬手展开方才被她抠过的掌心,深深浅浅留着几个指甲痕迹产生的月牙印儿,还渗着血,他自言自语:“喜欢我是假的,讨厌我是真的?”

    手掌敛到袖口里,往身后一背,百里逢集自问自答,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不信。”

    人声鼎沸之处,舞台之上有舞姬随着琵琶声旋舞而起,厅堂共三层,围绕着舞台层层而上,确保每一处位置都可瞧见舞台上的风光。

    一楼最中间,两桌并开,为首皆坐一人,皆是这日里的“花魁”。一为此夜卖梳弄覆帐初宵的女子,一为头回待客不分男女的面首郎君。一女一男,各开一桌,倒是所有客人都不得罪。

    男、女花魁两人均是坐北朝南,面对着看客,抚琴为乐。长桌东西各坐二十余人,以十六面绣花蹴鞠球为酒令器具,琴声停时,绣球落谁手里,便要接上花魁所出的对子。这对子自不是白接的,其中门道颇多。

    花清眠才坐下,绣球刚好跌落她怀里时,那容颜艳丽的面首,穿着一身洁白袖长衫,冲她一笑,客气说道:“小生玉郎,这厢给姐姐施礼了。姐姐,可要接玉郎的对子?”

    这玉郎长得倒是不错,声音清澈,半分没有谄媚的意思。

    花清眠才要说话,就见百里逢集将她面前的酒吃了,对玉郎说:“我夫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罚酒,我来吃。”花清眠一脸不解,还想问问这地方是什么规矩呢。胳膊就被百里逢集拉了起来,百里逢集脸色不大好看,阴沉阴沉的,只说了一个字:“走。”

    她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来看面首的,于是果断起身,随着百里逢集朝别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问:“我若是对上了玉郎的出的对子,会怎样?”

    “花上一百两黄金,同他春宵一夜。”百里逢集回头看她,那眼神如淬了火的刀子。

    他这是什么表情?花清眠回瞪了他一眼,无需语言,那眼神就能杀人一般。

    在气势上,百里逢集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下巴抬起一点,带着一股倔劲儿,看着花清眠,“嗯”了一声。好似在说,我就是很占理!

    那眼神固执地让人不疑,他不是撞南墙的架势,是要去撞天庭南天门的气势。花清眠不知所以地,觉得自己败下阵来,她实在不忍心王他这样的表情,抬手就遮住了百里逢集的眼睛。手指贴在他眼皮上,呵斥着:“再瞪我一眼试试!”

    百里逢集身上一抖,全然没想到她会捂住他眼睛。他的所有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起先,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又是一红,他似看到了她指尖涌起的血液,或者……是自己涌动的情意,烫红了眼。

    她明明说了一句狠话,可那声音钻进他耳朵里,竟成了靡靡之音,让他觉得背脊之上,每个骨头缝儿里都充斥了她的声音。

    指间的缝隙里,还能瞥到那柔软手掌后她的模样。

    百里逢集发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意识到这样的紧张,忙伴随着喉结攒动,挤出一句话来:“怎么?恼我坏了你的好事?”

    “你乃邺城第一公子,我都不肯睡,我睡他?”花清眠面上不屑极了,一脸嫌弃地说:“我以为是花钱打探消息的呢。”

    “百两黄金一夜,打探消息?”她模样不似找借口,这个理由倒是让百里逢集惊住了。

    花清眠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自己的想法:“你看啊,一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啊,这么贵的价格,自是要买很重要的消息了!但是呢,一桌子上二十多个人,人人都想得到一些重要消息,这浮生酒肆自然是要摆出待价而沽、坐地起价的姿态来,江湖上才会觉得浮生酒肆不一般。”她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更精准,百两黄金买一夜春宵,哪里有买个重要的消息值啊!

    百里逢集眨了眨眼,让自己方才醋了的神情往回收一收,顺便隐藏起了自己的歉意,想来是自己误会眠眠了。

    就听花清眠总结道:“毕竟在青楼,春宵一刻几两金子就够了啊!”她很是同情地看了百里逢集一眼,拍了怕他肩膀,“花月国的物价和邺国不一样,听闻邺城的秦楼楚馆价格是越州的十倍有余,啧啧,可玩耍之趣,少了许多,少了许多。”

    百里逢集眼里闪过一道幽冷,“你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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