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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荒庙雨夜情愫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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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庙之外,乌云遮月,未几,下起了一场春雨。

    雨滴淅淅沥沥,如断线续续,划过屋檐。

    “哧!”火折子燃起了稻草堆,花清眠和百里逢集两人各安一隅,分隔了老远,坐在地上。

    百里逢集见花清眠不说话,猜她许是疲倦,就脱了自己外面的大衫,递给她:“这里离云城不远,你睡吧,我来守夜。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城。”

    “百里逢集……”花清眠没有接那件衣裳,她觉得心里有些堵,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们……是朋友么?”

    “自然。”百里逢集看着她,等她继续。半晌,见她没说话,又补道:“你救过我很多次,你与我而言,远比朋友要重要和……”他想说“亲密”,可顿了顿,喉结攒了一下,仿佛说出那两字的勇气也随之湮灭。

    “远比朋友要重要得多。”他补充道。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将那两字说出来。

    那就是很重要的朋友了。花清眠救过他很多回,交了兵符换他自由,信任他、待他好,两人几次共经患难,逃生历死,应该也许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她想了想,说:“你肯定会去复仇的。”

    她说的是肯定句。百里逢集没有答话,那深色的眸子只望向她,不辨悲喜。

    花清眠嘴角上扬,弯了弯,“嗯,我知道你会的。我帮你。”

    “帮我?”百里逢集不解。

    “嗯。”花清眠身子向后靠在庙里的佛台石壁上。

    百里逢集起身,坐到她身边,轻咳了一声,挺直了肩膀。他想试试,她会不会想着依靠他一下。毕竟,眼下两人是相依为命的亡命之徒,风雨下,破庙中,相互扶持该是理所当然。

    花清眠看懂了他的意思,可她却闭上了眼睛,往离他远的地方靠了靠。她需要冰凉的石壁,让自己清醒一点。

    春雨随风潜入夜,穿过荒庙里没有绷纱的窗框,那公子靠在石壁上,望着窗外的雨水发呆。从尽黑,一直到天色蒙蒙亮。

    直到稻草堆里的火燃尽了,草木灰冒着的轻烟都灭了。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确定她已入深眠,才靠近她,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肩膀上。

    百里逢集幽幽地轻声道:“你若想帮我,就留在我身边,好么……”他知道他等不来睡梦中人的回复,好似他也半分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只侧头转过去,偷偷亲了一下她的头发。而后,闭上眼睛,满意睡去。

    一早,花清眠醒来时,雨已停了。荒庙里飘散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夹杂着青草的香气。这里的春天虽晚,可也来了。

    花清眠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百里逢集极清秀俊逸的一张脸。她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他怀里睡了一晚,忙惊地逃开。

    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春寒之气顿时席卷周身,她独自愣在一旁,忽然不知所措。因为她发现,她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给予她一夜温暖的那个人。

    不知怎的,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那指尖才要落在他青黛色的剑眉上时,冷风将她吹醒,指尖颤了颤,又缩回袖里。

    他要复仇,不是么?那些他命中注定遇到的女子,除了是他的红颜知己,还会在他复仇的路上,为他铲除许多障碍。

    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呢?不杀他,不伤他,而已。

    花清眠看着百里逢集闭着的眼睛好似动了,忙敛衣抱胸,靠回石壁上,佯装一副仍在睡着的样子。

    百里逢集睁开眼睛,他这一夜几无睡眠。那不醒不睡的状态,在花清眠抽身离开他怀抱时结束。他感知着她的离去,闭着眼睛在想,她会不会如他一样,偷偷亲一下或者触碰一下呢?如果有,那她心里的感情,该与自己一样。

    他等啊等,那须臾的片刻,竟好似有一个春夏秋冬那么长。直到他听到稻草窸窣的声响传来,他知道,她远离了自己,靠回了石壁上。

    他原有一念带着天堂的佛光,可只这片刻,余一念拉他入了地狱修罗殿。

    曾几何时带着狡黠多变、幽深不可测、狼眼般的公子,这一刻的眼中,没有了过往的所有颜色。

    因他发现,眠眠躲开他的怀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假寐。

    忽有山石从天而降,落在他心口,将他的心意压入山下,那种感觉,是不可言明的失落,是无疾而终的期许,是他发现自己动心,却没有得到对方回应的心碎。

    他就那么看着她,看她何时会从装睡中醒来。

    “你……”花清眠等了半晌,都不见动静,才睁开眼睛,就瞧见百里逢集正用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盯着自己。

    那个目光,让她觉得心虚,可她有什么好对百里逢集心虚的?她该是可以站在恩公的角度,俯视百里逢集,还可以大气地说上两句“你若复仇,我必会帮你”一类意气之言,怎么……会心虚呢?

    喉咙忽然变得干涩又难受,她好似顿时丢失了巧言善辩的能力,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了,“我……你,你……,你醒了?”

    “我没睡,”百里逢集的目光挪开,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朝着庙门口走去,“一夜都没睡。”

    “那你……”所以,百里逢集抱着她睡了一夜,她装作没有相拥而眠的事,他都知晓。花清眠懊恼地起身,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弥补这样的尴尬。只好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恨恨地跟上了百里逢集。

    一路上,百里逢集一句话都没有同她说。

    明明同乘一匹马,明明前后拥着,离得那么近,可花清眠清楚地察觉到,百里逢集生气了。

    花清眠恨不得那马跑得再快一点,让她尽快从这样的尴尬和自责中逃离开来。

    昨夜里,百里逢集的手就贴在她手边拉扯着缰绳,两人的手背若即若离,总会在驾马时碰到,而眼下,她的手攥着缰绳中间,她目测着百里逢集的手掌,与她的手中间,竟然隔了老长一段马缰绳。

    他这是……想躲她远远的?

    他那样如云间皎月的人,合该被众星捧着,也许这一遭,他看明白了她的心意,将那些萌生的莫名情愫尽数杀了,也未可知呢。

    这样于他,也许是好的。

    花清眠将自己的低落收起来,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

    是的,百里逢集应该是撞了南墙,而后放弃了。

    她看着马头,抬手捋了一把马鬃,她甚至有点羡慕这匹马。因这一路,百里逢集同马说的话,比同她多好多呢,虽然只是“驾”、“驭”。她轻叹了一声,自己的那点儿春情,是不是也可以扼杀了。

    云城城门之下,百里逢集利落跳下马。

    他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姑娘,正薅着马鬃,痴痴地发呆。那马挣脱了几下都逃不开,鼻孔冒着热气抗争着,可那姑娘扔是咬着唇,捋着马鬃。

    他忽然就不气了,还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是发现自己生气了,所以后悔了?

    发愣的花清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一只手按在她后背,将她从马上横着拽了下来,那力度刚刚好不偏不倚,将她扯到他怀里。

    百里逢集将花清眠横着抱下马,全然不理马缰绳落在马身,他义无反顾般头也不回,说了句:“跟上!”

    “嗯?”花清眠没懂,“那你放我下来,不然怎么跟上?”

    百里逢集略侧了侧头,眼神回到身侧,同她说:“我让马跟上。”

    花清眠的头靠在百里逢集肩上,抬眼就看见那匹马,它果然乖乖听话,跟在百里逢集身后。她又恼又尴尬,只“哦”了一句。

    云城不似越州城,城外十里都铺青石砖,云城地偏物乏,城外尽是黄土路,经过一夜雨水滋润,坑坑洼洼全是小水泊,从城门往城里去,一路泥泞不堪。

    百里逢集没有让花清眠脚沾泥,一路将她抱到了云城里最大的客栈——商都楼。

    花清眠这一路已经看懂他的善意,“放我下来吧,我不怕脏的。”

    “怕的。”百里逢集在商都楼门口,才将花清眠放下,“你怕血,怕脏东西。”

    “我……我才不怕血!”花清眠赶忙反驳,她是花月国大将军,被人知晓她怕血,怕是以后都没法站直脊梁骨做人了。她想着她已经来到了一个随时有战争、随时有杀戮的世界,她必须尽快接受“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事实,快些成长起来。

    “好,眠眠不怕。”百里逢集说:“那你怕我么?”

    “自是不怕,我还要帮你复仇呢!”花清眠强调着。

    “花大将军一言,切不可反悔。”百里逢集字字吐得清晰,如立誓言。

    花清眠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己随口那么一说,他好似上心了。又忙将眼神撇开,冲着商都楼的掌柜喊了一声:“两间上房!”

    “嗙!”百里逢集压了一锭银子在板柜上,向掌柜抛去了犀利的眼神,和不容置喙的话语:“一间!”

    商都楼里。

    只两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店小二敲门来报:“小娘子、郎君,楼下有位江公子求见。”

    “来人是我阿兄,烦请带路。”花清眠说道。

    待江寻易入了房间,只瞥了一眼,立刻蹙了眉头,“朝颜呢?”

    花清眠:“昨夜里我们逃走的时候,朝颜就不在驿馆了,我以为她去找你了。”

    说话间小二又来报,朝颜也到了商都楼。

    花清眠才同江寻易说了昨夜之事,就见朝颜一身凌乱进了屋。花清眠忙拉住她胳膊,给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可是淋雨了?昨夜哪里去了?”

    对待朝颜,与花清眠的关心全然不同的,是江寻易的严厉。他劈头盖脸厉声斥责道:“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朝颜低头,红了眼圈:“我,我本想点着灯笼去路口迎迎你,后来就见鬼书生带着一行人骑马跑了,我远远跟着,后来只转过一座山,他们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来回在那山边转了半晌,后来,后来就迷路了。”

    江寻易:“保护将军重要,还是追什么旁人重要?若是知晓你这么不中用,我就不该放你陪着阿简!”

    这是江寻易头一次对朝颜发脾气,这也是花清眠头一遭从江寻易脸上看见那样生气的表情。

    她从前一直觉得他参禅拜佛太过了,有些过于波澜不惊。

    原来自己将他看错了。

    这样的关心和看重,和百里逢集看她时,又不太一样。从他末了那句“阿简”上,她能分辨出来不同的情感。花清眠忽觉心上一暖,记起她原来那个世界里的哥哥来,如江寻易这般看重她,全然不似那越州城里的裴丰,挂着“兄长之名”,干着“杀手帮凶”的事。

    她抬手去捉江寻易的胳膊,安抚道:“寻易,朝颜不过是关心你、我罢了。昨夜下了一宿的雨,你瞧瞧咱们小朝颜都憔悴成这样了呢。”说着她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都在就好,快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花清眠看着客栈里的另外三人,会心一笑。四个孤苦伶仃的人,如今又在他乡陌生之地聚在一处。

    若是能一直这样,相互扶持,以诚相待,那也很好,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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