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底卧龙梦魇美人
花清眠耳力极好，她走出客房的月拱时，百里逢集和楚星沉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可她能听到屋里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她唇角上扬，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百里逢集的接头人了。
一路上，去找大夫的脚步都轻盈起来。
大夫为百里逢集上过金疮药，天已大黑。
花清眠自回客房起，整个人都笑盈盈的，脸上的笑都没掉下去过，百里逢集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眠眠好似很开心？”
书案旁，花清眠杵着下巴，语调轻松，“能活下去，死不了，自然开心啊。”她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噼啪响，好像百里逢集马上就能登顶帝王之位，饶她不死一样。
百里逢集以为她在说落水没有被淹死，他忽就想起自己渡气给她的那个吻，那个过分的吻。所以……她眼下这般桃花笑眼，是因为自己亲了她？百里逢集回味着那个吻，不得不承认，自己若是不控制面上的神情，怕也会如她一样浅笑，“今日是我逾越了，轻浮了些。”
“嗯？轻浮什么？”花清眠还沉浸在自己要送总百里逢集，成为他复仇路上第一大助力的美梦里。
“吻了你……”百里逢集试探着说。
原本拖着下巴的手掌，慢慢蹭到了唇边，花清眠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怎么唇边好似和脸一样，都要烫起来呢。忙说：“很晚了。睡吧。”
夜里，花清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从她间接杀人开始，虽然那个杀手是自杀的，可当见到血柱喷上天时，她还是吓得不能自已。毕竟，她原来的世界里，她从未直接或间接伤害过人命。她藏起了发抖的手，不让别人看见，那种对生命在她面前逝去的恐惧还未被消退，她又跳入水里，再一次经历了自身濒临死亡的感觉。而后，她得救源自于百里逢集的吻，又不得不去面对原书情节尽崩的现实。
万般思绪在脑海里搅作一团，有恐惧，有后怕，有不知所措，这几种矛盾又令人不适的感觉让她头疼欲裂，不由自主地在床上来回翻腾，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画面段成碎片，在她思绪里不断地闪现。杀手自杀时的红色、落入净湖水底的黑色、还有那个吻……该是什么颜色的？
她发现，原来那个吻，是这一日最美妙的一个画面。她驱使着自己的意念，逃开那些死亡带来的恐惧，主动地去回味那个吻。
果然，饱暖思□□。眼下不冷了，躺在暖床里，竟还想起百里逢集唇的触感来。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这是她的初吻啊。
“眠眠……”睡在地上的百里逢集唤她。对外，百里逢集是她面首，是以房间自是一个，浮屠寺别院的客房要比将军上简陋得多，百里逢集拿了竹席，抱着一床被子，自告奋勇睡在了地上。
“怎么了？”花清眠能感觉自己心上跳得极快。
百里逢集面对着遮盖了帷幔的床榻，问道：“哪里不舒服么？你一直在翻身。”
“啊，吵到你了？睡不着？”
“咳咳，不是，咳咳。就是怕你着凉。”百里逢集故意扮作着了风寒的样子，低声轻咳。
“你来睡床，我睡地上吧。”花清眠起身穿上鞋，“郭大夫说你不能招风寒的。春日地上最凉。”
百里逢集以退为进，“不好。你是主，我是仆。我是男子，身体结实，不碍事的。”
花清眠起身抱起百里逢集的被子，“不然……那一起睡。”
“一起，睡？”百里逢集期盼地望着她双眸。
“嗯。”花清眠将被子放到床上，才品出自己方才那句话里别的意思来，“你放心，我不欺负你。也不觊觎你美色。”花清眠想了想，她这么说百里逢集应该不担心了。毕竟如今，还是她是主，实力上更强一些的样子。
“嗯，我也不欺负你。”百里逢集觉得有趣，胸腔里哼笑了一声。
原先接吻时的那点儿悸动，在百里逢集躺在花清眠身边时烟消云散了。她记得原书里的百里逢集有八个红颜知己，却只有她一个女敌人。
有些时候，人要的东西不能太多，她在这个旁人的世界里，能保命，活下去，不被别人记恨就好，那能还去惦念别人的东西呢？
何况百里逢集是个人，还是个不错的人。
他清高出尘，遥不可及如天上月，即便他眼下装扮做臣服她之下的样子，可她晓得，他只是卧在水底的蛟，终有一日要冲上九天成为龙的。
她这一日太累了，神奇的是，百里逢集上了床后，她竟然困意席卷全身。好似身边有人压着意念里的邪祟，把那些不好的神思都压住了。
待花清眠呼吸平稳，睡去时，百里逢集睁开眼睛，侧首看着眼前人。
她眉毛细长如远山黛，眼睫长卷，轻颤的样子如雨后花间蝶。鼻子玲珑，樱唇淡粉，她若是不挥剑、不拆楼的时候，倒像个邻家姑娘，恬淡又安静。
真不晓得这样一个瘦弱的模样，是怎么统领花月国军队的？哪里来的力量，保护了那么些个人呢？
她额间发乱在脸颊，许是梦里觉得痒，不禁揉了一把脸。继而蹙了眉，喃喃念了一句：“我不杀人……我……不杀人的……”
她不杀人？叱咤北境沙场的花大将军梦里说她不杀人？这……许是过往杀得多了，夜里容易被梦魇住。
百里逢集见她这模样，忽然有些动容，她果然是不喜杀人的，所以才会放过自己。他极自然地抬手将那捋青丝拨弄到了她耳后。
指尖滑过她如锦缎似的嫩肤时，他心上一颤，觉得浑身血脉好似都醒了一般。忙缩回了手，翻身背对过去，盖上了被子。
雅集第二日品茶。
花清眠这日选了院中最是偏僻的一处，一直让百里逢集给她跑腿，一会儿让他去找赵婉儿讨本昨日的诗集看看；一会儿让他去找赵婉儿讨个伞来遮阳。
百里逢集倒是耿直，也不问，也不恼，果真一会儿就讨来诗集和伞，一时一刻都不与赵婉儿多待。花清眠本想着露个面就撤，主要是给百里逢集和赵婉儿制造见面机会。这下可好，见百里逢集榆木脑袋一般，愣是不往赵婉儿那凑，给她急坏了。
好在赵婉儿开了窍，追了过来。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儿心！花清眠心里窃喜间，就听赵婉儿说：“将军姐姐可要同我去屋里玩？我带了好些香道插画的玩意儿来呢。”
花清眠才要拉着百里逢集同去，就见赵婉儿她指着百里逢集说：“让百里公子同那席的公子哥们玩去吧。”
“嗯……”花清眠愣住了，这不对啊。她……她不应该看上的是百里逢集么？
而后，经过整整一日，赵婉儿的各种热情相待，花清眠算是看明白了，赵婉儿不单一丁点儿没瞧上百里逢集罢了，还缠上她了，一直说自己崇拜将军，要做她好友，若是觉得不合适，做她干妹妹也成。
应付赵婉儿，一日下来，让花清眠觉得神思疲惫。她从来就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眼下还要拘着古代人的各种客套和束缚，端着她大将军的架子，这让她痛不欲生。
而让花清眠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那日赵婉儿看见百里逢集使剑了。
这事能瞒多久瞒多久，越少人知晓越好。
当两人聊得热络些了，她才好叮嘱赵婉儿，就说百里逢集此前伤了根骨，是以一直有让他练剑，这个借口，是她能想到的最佳。
可话还没说完，赵婉儿就神秘兮兮地靠近她耳边，小声说：“将军姐姐放心，我不会叫旁人知道，你给百里公子解了软骨散的事。”
花清眠大惊，一时间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婉儿。
赵婉儿笑着眨了眨眼睛，一副她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毕竟有那药在百里公子神山，夜里床上，那什么，会不得劲的。”
“……”这竟然是可以这样理解的么？花清眠怎么没想到呢？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婉儿这样一个每日吃喝玩乐的世家女，却清楚知晓女王赐百里逢集软骨散的事，还生了个颗玲珑心，一眼就读懂了她的心思。
好在下午朝颜解了围，说将军最近头风严重，太阳落山前就得服药休息，将人拉回客房去。
回了客房，发现百里逢集不在，花清眠问：“逢集呢？”
“说是无聊，出去遛个弯。”朝颜打趣着：“小姐，怎么？竟半刻都离不得百里公子了？”
花清眠知晓他定是偷偷去见他的手下了，可这话不好同朝颜说，又试探着同朝颜说实话，毕竟昨日看见百里逢集用剑的人，还有朝颜和江寻易，“昨日你们也瞧见了，百里逢集身上的软骨散，已经解了，是我偷偷给他吃的解药……”
朝颜没等她说完，就捂住了嘴，小声说：“小姐放心，我和军师都知晓，也必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啊？你们都很能理解么？”这倒是让花清眠不理解了。
朝颜：“小姐疼爱百里公子，我们都看在眼里。且花月国控制男婢、男宠多用此道，可众人皆知，那药在床上也疲软得很，若要得趣，肯定还是不吃为好。小姐和百里公子般配，也交心，是该偷偷解了这药的，只是莫要让女王知晓就好。”
“行吧。”花清眠终于发现在这个世界的好处，很多事情，因着她的地位和她从前的人设，即便看起来不合理，别人也能为她找补出很多借口来，让事情看起来变得合情合理。
朝颜和江寻易的客房同花清眠在一处院落，朝颜已经打好热水，拿着竹篮出了门，说是去摘些海棠花瓣来沐浴。
花清眠才拿起本书要看，就听见房门“嗙”一声打开，又“嗙”一声关上！
只见百里逢集一袭天青衣衫上全是鲜红的血渍，显然留下的时间不长。
“你受伤了？”花清眠问。
百里逢集将门从内插上，“不是我的血。”
“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