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年未时老了
小舅把年少推到了一边说:“冲动了,你给我冷静,你也不是小孩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跟他动手。”
年少说:“谁跟他动手了,我没想过要跟他动手。我就随手拉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没站稳,这能怪我吗?”
瞎子突然拍拍他肩膀说:“我相信你,的确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先让你爸缓一缓。”
这他妈叫随手拉一下,老子的胳膊都要脱臼了。刚才那一下的力度,年未时是有些害怕的,有种日落西山的感觉,真要干起来,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他突然感觉儿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他打骂的小屁孩。
年少说:“你跟平时一样,回来现个身就行了,我也不怪你,谁能说你什么,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也没盼你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非要现这个眼,闹笑话给大家看,随便你了。你们都放开他,我看他想干嘛。”
瞎子说:“行了,行了,我理解你,少说两句,先休息一下,等叔冷静了再说。”
小舅看年少没有胡闹,又过去拉年未时。
年未时还在挣扎,又想说什么,二伯大喝一声说:“老三,还没完了你,干嘛呢,儿子都不要了,你是想彻底把他毁灭吗?都这把年纪了,自己怎么回事心里还没数,这有贵客呢,你让孩子怎么办?”
二伯在村里本来威望就极高,还有小舅的身份辈分压在这里,年未时虽有不忿,还是半推半就被二人架了出去。
年少说:“实在抱歉,都回去坐吧,安心吃喝,不用理他,有我在呢,他吃不了人。让大家受累了,来帮忙还要受这闲气,费力不讨好,对不住了。这份情——我记下了。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别的能耐我没有,光剩一膀子力气了,以后谁要帮忙说一声,我绝不含糊。”
年少一个个走过去给大家添酒,说着发自内心的好话。大家也跟他客气一番,这回是真客气了,至于年未时,大家也是见惯不怪。
不知道二伯和小舅是怎么跟年未时聊的,年未时看着那两辆豪车,心里已经松动了,回来时他就看到了车,只是没想到车主是来他家的,还来了姑娘。
可是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大义凛然退一步。
年未时扯开嗓子说:“小子,咱们没完,看在你二伯和小舅的面子上,今天就先饶了你,等过几天咱们再算账。”
年少听着一阵惆怅,这就完了,不应该啊,他什么时候服过软了?这就老了?
别看年未时不着家,这就好比原子弹,可能用不上,但你得有。他在这个家还是有很多无形中的作用的,一旦他不存在了,情况肯定不会是这样,可能比青春还惨。年少莫名伤感,突然感觉肩膀好沉。
年未时走了,二伯和小舅也回来了。
二伯朗声说:“大家辛苦了,老三大家也知道,他就这样,大家多担待。我和他舅都在这呢,他不敢乱来,大家该干嘛干嘛,不用理他,有什么事我俩担着。”
年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举起酒说:“你们都是第一次来,不好意思了,实在对不住,让你们承受这些,希望没有把你们吓到。家庭就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到你们那客客气气待我,我这——总之是我失礼了,我自罚半碗。”
林老板拉住他说:“别别别,不能怪你。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正常,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不是我夸你,我觉得你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你的年纪,聪明、睿智、冷静、成熟,已经能独当一面。小冉比你还大,唉——不说这些了,咱们一起走一个。”
年少说:“林老板又往我脸上贴金,没你说的这么好,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见谅就好。”
小冉不干了,说:“爸,你叹气是几个意思?”
林老板说:“你这么问就说明了一切,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吗?你看看你哥,自惭形秽不——别闹,跟你哥喝一个。”
小冉忍了忍说:“行,我哥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是我的反面教材,我要向他好好学习。”
林老板说:“谁是反面教材,你才是反面教材。”
小冉说:“反面的反面不就是反面吗,哪有毛病了?我哥最好了,堪称完美。可惜啊,那是别人家的小孩。你们啊就只配有我这样浑身都是缺点毛病的孩子,这都是命。”
“你——”
“看,我哥笑了。刚才难受了吧,看到我这样一无是处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多了点安慰。”
年少说:“别胡说八道。我没有难受,我难受的时候——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让你们跟着受委屈才是真的。”
瞎子跟他碰了一下说:“我倒是觉得还好,虽然有些阴险,我还是想知道,要是他不依不饶你怎么办?”
“咳,我一直坚信万事总有结束的时候,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就别瞎操心了。其实我也没料到,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几乎不说狠话,直接就干了,猛着呢。不光是你,其实我也想他揍我一顿,他大概是揍不动了,我也不能站定了让他揍不是。咱也不能还手啊,儿子把老子打赢了,这不是人话,不能是人干的事。大概是上年纪了,我刚才感觉他好像怕我了,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我也算是念过几年书的,也懂得一些道理。很小我就知道炫耀孩子老公老婆什么的极其肤浅恶俗。我学习这么好,从来都是不许我妈在人前炫耀。反过来也一样,家丑不外扬,冷暖自知。但是咱们家这一款真是十里八乡独一份,名人,我这年纪往上的几乎都知道他,也用不着我多作说明。我妈说我出生的时候他抱过我一回,因为我哭了几声,他把我扔到了柴草堆里,此后就没有再管过我了。什么学说话吃饭上学,这个家的里里外外都是我妈在操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是怎么想的。我一年都指不定能见他三五回,这还没等他养我呢,就到我养他了。他要真有什么,咱也不能不管是不是?不过孝顺得两说,孝可以,顺得看什么事。好比现在,他不让我干这个,那指定不行。我以后大概会指着这个吃,他要是趁几个上市公司,每个月给我十万八万的,他说东,我绝不往西,谁愿意这么累,可是情况并不是这样。我得活不是?其实他搅局我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就是他搅局的效果让我有点心塞,不过如果真把局搅了,那就是另一种心塞了——咳,怎么都听我聊这个,看来还是喝少了,胡说八道。来,咱们喝酒,聊点开心的。”
瞎子说:“别呀,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受益匪浅呢,继续继续。”
年少说:“滚一边去,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恶趣味,净爱听人家里的边角料。”
瞎子说:“我说真的,别这么小气。”
小冉也来凑热闹,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说:“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我突然好崇拜你。”
年少白了她一眼,不理他们,转去跟林老板二伯他们喝酒。二伯到哪都是工作第一,小可和阿姨刚吃好,他也跟着吃好了,最后和大家喝了一杯结束。聊了几句就离席,把年少喊了出去,说有几句话要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