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春生再婚
季软软晚上在墓地上飘着,白天在榕树下飘着。
白天日头大,大榕树下总有不少三姑六婆闲着嗑瓜子聊天,季软软生前嫌她们聒噪,从不参与,死后倒是听了不少八卦。
竟然比生前更了解老公一家了呢。
譬如她的公公张强——
张强是重阳村里出了名的混不吝,打牌喝酒打老婆。
张强年轻的时候很有几分姿色,清秀白皙的外表,加上有点拳脚功夫——
张强小时候世道不太平,他生下来算命先生又给批命说他八字轻,把张老爷子愁得,勒紧裤腰带送去山上道士观里学了点拳脚功夫。
没成想,张强长大了是个混不吝,靠着几分颜色和一点拳脚功夫逞尽了风流。
张强年轻的时候,重阳村家家户户吃饭都还困难着,工业科技都还没发展下来,村里人都得干农活。
六七岁的孩子就可以捡柴火、挑水、拾马粪再大一点就要下田干活了。
整个重阳村,人人背朝黄土面朝天,个顶个晒得跟非洲兄弟似的,放在现在长相那都叫磕碜,难得有个体面人儿。
张强就是那个体面人。
可惜这个体面人,从来没有做过体面事。
仗着家里父母偏疼,张强一下地就喊腰酸腿疼,逗弄起姑娘来却跑得比谁都快。
除了学功夫,没吃过啥苦的张强,细皮嫩肉,在村里一众小伙里那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很是招姑娘喜欢,他又混不吝,甜言蜜语那是不要钱的往外倒。
那个年代还有些保守,自由恋爱那是要藏着掖着的,张强不干农活,私底下多的是时间撩村里姑娘。
也许是重阳村背靠重阳河,张强在河里玩水摸鱼捞莲藕长大,逐渐领悟了海王之道。
他分别撩着好几个姑娘,处久点就拉到玉米地里,“好妹妹”地叫唤,想要娶你过门的“掏心窝子”的话招呼着,姑娘们只要不是拼了命地反抗,他都当是欲迎还拒地摁在地里风流快活了许久。
直到村长家的小女儿——李小燕,有天干完农活晕在田埂上,下体流血不止,抬到村卫生所,说是小产。
村长一家气得六佛升天,隔天就操了家伙找上门,张强虽然有点子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摁住死死打了一顿。
后来还是张强父母掏空了养老钱,才平了这事儿,但本不富裕的家庭一下子雪上加霜,张强必须得下地干活了。
干了没几天,张强受不了了,村里姑娘也没人再理会过他。
父母老了,养活不起自己怎么办?村里姑娘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去邻村找呗!
张强打小没干惯农活,以后也不准备干,父母老了干不动了,他就计划着去隔壁村子找个接盘的。
最后打量来打量去,找上了李家村的李翠华。
说那李翠华,是家里老来得子,她妈怀她时候,年纪大了,生下来体弱,打小也是偏爱着,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要多匀出一点给她的。
但和张强不同,李翠华渐渐长大后越来越壮实,逆袭成为李家村种田一把好手。
也因着她壮实,还黝黑,看着像个憨实的农家汉子一样,没人把她当姑娘看。
张强是头一个。
很快李翠华就倒在了张强的温柔乡里,等她听到重阳村传来的风声,知道张强是个下流胚子的时候。
李翠华捂着肚子流下了眼泪。
米已成粥,张强哪儿容得了她反悔。
一边口口声声爱她想娶她。
一边挥舞着拳头,告诉她,敢反悔,就杀她全家。
李翠华流着眼泪,卷着铺盖,没有父母兄弟的祝福,就到了重阳村。
领了证,李翠华彻底成为了张强砧板上的肉。
你侬我侬没有了,有的是砂锅大的拳头。
张春生的整个童年,就是在父亲的拳头和母亲的眼泪里长大的。
————
隔壁李大婶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啐道:
“前些年,我们还说张春生可怜呢,如今,我看他跟他爸爸是像了个十足十!”
“怎么会?他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爸爸阴毒多了,指不定这季软软是怎么死的呢。”
“听说他这回要娶的,是江市税务局副局长的千金,你瞅瞅,这算盘打得!”
“先从季软软那里套钱,盖房子开公司,再找个税务局干部的女儿。啧啧啧,只怕过不了多久,咱们重阳村要装不下这尊大佛了。”
众人的话仿佛一记闷棍敲在季软软头上。
她干了什么?
她觉得她老公妥妥的潜力股,就是出身差了点。
她知道她妈很早就给她攒嫁妆钱了,就算张春生家里凑来凑去,凑了一万块当聘礼,并且放话这一万块还是借的,结完婚要还的。
季妈妈说既然他们来一万,我们嫁妆就给个三万意思一下好了。
季软软偏不,指天发誓,张春生那是龙困浅滩,迟早要一飞冲天的。
巴巴儿地把季妈妈存款掏空,补贴了张春生。
现在张春生确实一飞冲天了。
但他好像——拿自己祭天了?
老婆祭天,法力无边?
季软软觉得自己蠢死了。
第二天,天色擦亮,季软软又熟门熟路地躲到大榕树下。
这个点,张春生家里竟然开始忙碌了。
“快快快!这些桌椅都给我抬出去!”
“吱呀”后门开了,几个村里汉子抬着桌子椅子出来。
李翠华跟在后面指手划脚,
“对对对,放在大榕树下,这儿能摆好几桌,你们辛苦辛苦,一会儿少不了你们的酒钱!”
众汉子纷纷道:“不辛苦,乡里乡亲,帮忙是应该的。”
季软软看着他们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许久,应是接亲的车队来了,引擎熄火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前头屋里村民们讨要红包的声音,传到后面来。
很快,就听见张春生的声音。
“好啦,红包人人有份,不要闹琳琳,让她上去歇会儿,晚点还要敬酒。”
众人打趣。
“哟——还是春生会心疼媳妇。”
“知道你疼媳妇,我们放过她。你可别跑,一会儿不把你喝趴下,我老王把姓倒过来写!”
“呸!老王倒过来不还是老王!”
“是这么个意思,一会我们把春生干趴下!让他洞房花烛夜——有,心,无,力!”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正笑闹着,又有车声,季软软抱住自己,心中止不住苦闷。
可真热闹,当年我嫁进来,新房还未建,旧房子是泥巴地,年久失修,屋顶还破了。
结婚那天下了点雨,屋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一个大院长大的姐妹都给看尴尬了,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刺痛季软软的神经。
这才拍着桌子,砸钱,把新房子建起来。
未曾想过,却是为她人做嫁衣。
“不许动!”
“谁是张春生?”
“张春生,涉嫌诈骗、洗钱、阴阳合同,经济犯罪证据确凿,跟我们走吧!”
???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季软软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竖起耳朵。
只听李翠华凄厉的喊声,
“你们放开我儿子!放开他!”
“儿子——”
前屋一片人仰马翻,一个大嗓门喊道:
“翠华姐!你别晕啊!”
酒席吃不了了,这份子钱能给我们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