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丁枫琳的彷徨
空虚，寂寞，孤独。
丁枫琳跪坐在凋敝、腐败、阴晦的水面上，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脚踝，看着自己那白皙而又细嫩的脚丫子被污水渐渐淹没。
在其周围，狂乱、扭曲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有无数鬼魂在低声哭泣，犹如地狱一般。
“又是这样，你就是个祸害！”
“什么狗屁的皇后，不就是一时勾得皇帝的开心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呜呜，好痛苦！好痛苦！都是你害的！”
“什么时候，一个修道者也愿意低眉俗世了？还嫁给世俗的皇帝？”
“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后，你还是做个花瓶就好，下山是你的决定，嫁给他也是你的决定，门派，家族，都不会再帮你。”
……
卑劣的声音不停地撕扯她的灵魂，她的眼神逐渐黯淡，任由布满黑油的锁链将她捆住。
突然，丁枫琳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金属与金属之间开始剧烈地碰撞与摩擦，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开始传开。
“这个女人，已经被世俗玷污，她已经不会求道，不如扔给世俗人，也好收回点我们对她的培育之费。”
“我们家族，给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到头来，还对所谓的苍生念念不忘，大道无情，这上等的天赋，真的是喂狗了！”
“皇后，你是皇后，别搬出你在门派中的模样来耀武扬威，这里是后宫，不是你的仙家道场！哀家可不会惯着你！”
在被拉进深渊后，这群烦人的声音就一直不断地在丁枫琳的耳边回荡，原以为早就放下的她，终于想起，她是谁。
一个曾被寄予众望的天之骄子，被门派和家族寄予厚望的人。
一个为了世俗人甘愿放弃大道，从修道者中跌落，沦为世俗人皇后的人。
一个世人眼中高贵的、母仪天下的，却已然快被打入冷宫的废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她是个疯子。
一个沾满世俗疯狂的疯子；一个浪费天赐恩惠的疯子；一个痴心世俗权力的疯子；一个彻底堕落的疯子；一个背叛宗门、抛弃家族的疯子……
黑影在深渊中凝结，露出一张很是模糊，但让丁枫琳倍感熟悉的人脸。
慈悲、充满惋惜，还有一丝怨恨。
“徒儿，你看你，怎么落得这个地步。”
黑影叹了口气，负手而立，一团浓雾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徒儿，回来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丁枫琳低着头，喃喃道：“还来得及吗？”
“当然还来得及，徒儿，我们未曾放弃过你，你是我们的骄傲，你也该懂得，只有我们，才会认可你，宠爱你，你想想，那个皇帝对你做了什么？”
黑影抬起右臂，轻轻抚摸丁枫琳的额角，语气中尽是宠爱，
“孩子，当初为师就劝你，大道无情，不要对世俗人抱有幻想，你看她们，为何苦苦不得解脱，本质上还是他们愚蠢、挫、无灵性、没慧根。”
“可是，可是……”
“徒儿，我知道你善良，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看看那个借助你修道的皇帝，他又干了什么？”
黑影伸出食指，皇帝黄健的形象出现在丁枫琳眼前。
“黄健”抓住被其擒获的修道者，带有些许灵力的拳头直接轰击在后者身上。
修道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黄健”却毫不留情地继续殴打，嘴里还喊着“叫你们高高在上地毁坏我们”“你们也配在那狂吠”等骂句。
“看见了吗，那些凡夫俗子，即使举全国之力，迈入修道之门，也只会欺凌弱小，他把国家弄成什么样了，可曾正眼看过比他卑微的世俗人？找了个国师，为他的皇宫布下法阵，可是，这有用吗？”
丁枫琳的双眼很是浑浊，茫然地看着“黄健”。
后者没有理会她的目光，扔下手里的修道者后，抱着她赠送的秘籍，欣喜若狂。
“朕也能修道了，朕也可以长生不老了，朕不能死，也不会死。”
“成了！成了！朕居然只花了3年，就练成了！”
“下一步，只要再找一个门派，再娶一个圣女，朕就可以继续悟道了！”
“她已经没用了，可以废后了，她已经没用了，可以废后了！”
丁枫琳双手捂着额头，撕心裂肺地大喊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孩子，你为何这般固执呢？是着相了吗？”
宠溺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温柔的双手紧紧贴住她的太阳穴，
“来，孩子，我亲爱的徒儿，回到为师的身边，只要你回来，为师不会计较的，放弃吧，你也看到了，他们不值得，他们不值得……”
“不！不是的！”
一条锁链缠住丁枫琳的咽喉，刺痛的杀意刺激着她每一条神经。
这一刻，她的双眼短暂地恢复清明，但她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就被一股来自内心深处涌现的痛感击穿，双眼再度陷入浑浊。
她颤抖着，蜷缩在地上，本想拉扯缠在她身上的锁链，却因源源不断的痛楚而捂住双眼。
她的记忆开始模糊，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陷入到这里。
或许，虚无，才是她的归宿？
她想要见谁，不久前的她为何会很开心，为何抑郁数年后，原本宛若死潭的内心，居然有了一丝的波动。
她在期待着谁？
丁枫琳心里刚有一丝的念想，她师尊的话却再度突然袭来。与之前宠溺的态度不同，这一次，却多了些许的责备。
“那个人被为师赶走了，他配不上，他把你害成这样，为师不能忍心你再遭受苦难，那个世俗人甚至不能称呼为人，他是野兽，是怪物！你应该很清楚，你也见过他最真实，且最邪恶的一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我原以为世上只要付出真心，就会有回报的，我好害怕……”丁枫琳颤抖着，声音哽咽。
“傻丫头，世间的真情假义，又有几个能抵得过利欲熏心？”
黑影缓缓靠近丁枫琳，轻笑道，
“徒儿，你不必担心，来，只要你回到为师的身边，远离那个危险的野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回到宗门吧，只有我们，你才不会恐惧，也不会落尘……”
丁枫琳闭上了双眼，嘴巴颤抖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从心中响起：“回去，就真的会好起来吗？”
她猛地睁开双眼，似乎想起来什么。
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来找黄健的！
那个人，不是皇帝，是黄健，是独一无二的黄健！他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丁枫琳刚想开口怒斥，却不料锁链突然绷紧，她的喉咙被紧紧勒住！
她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去扯缠绕在脖子处的锁链，却无济于事。
黑影的手慢慢伸向她，似乎要把她推入无底的深渊。
但就在这时，这片昏暗无比的空间内却突然被破开一个白洞。
温柔的白光从白洞外洒进这片天地，照亮了丁枫琳，也照亮了她的内心。
她能隐约看见，白洞外站在一个男子，一个她十分熟悉的男子。
你……
果然来了……
我没有看错人……
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间，丁枫琳的整个身子都放松了。虽然她已经睁不开眼睛，意识也开始模糊，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黄健在急速过来。
“谢谢你，来救我……”
她还没说完，原本想举起的右手便忽然落下，随即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锁链被斩碎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原本要倒下去的身体，被温暖的双手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