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因盖兰之秘
于此同时，在星球另一端，因盖兰正是午后时分。一位衣着得体的老人刚刚结束他丰盛的午餐，他用餐的饭店年头几乎和镇子一样长，拥有近千年历史的老店味道总是那么符合老人的口味，就像他以前吃的一样——当然只是指几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
老人拄着手杖缓缓踱步到公园里，找到他一直以来都喜欢的那张长椅。倒不是这个位置特殊，只不过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这张长椅恰到好处的躲在树木的阴影后，茂密的大树能遮挡午后刺眼的阳光，这是老人多年来的生活经验，也是他不愿与人分享的小秘密。
老人坐到长椅上，舒缓身体微眯着双眼静静的消化着胃里的午餐，无论多少年过去他还是喜欢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给自己小小的庆祝一下，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而记得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不过今天似乎他没法独自享受这孤独却美妙的时光了，一位不速之客打扰了他的小憩。老人到不觉得生气，这里是公园，任何人都有权利分享这一片树荫。老人礼貌的坐向一边，让出一些位置给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毫不客气的坐到老人身旁，老人看到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一头靓丽的暗金色头发即使在树荫里也显得格外亮眼。老人上下打量这姑娘的样貌，即使以老人多年来的阅历也不得不感叹这位姑娘的样貌简直是神明赐予的礼物，每一个部分都很协调，又美的那么自然。
老人在心里暗暗感谢了一下神明，能在自己生日的时候送来这么个美女，以老人的年纪自然不会主动搭讪，但是养养眼也是不错的。
“觉得怎么样？”姑娘并没有害羞，反而主动对老人说。
“用神赐之物来形容也不为过。”老人笑着说。
“多谢夸奖。不过我来是向你借一样东西的。”
“嗯？我们之前认识吗？恕我老糊涂了我想我没记得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呢。”老人起了一点警惕之心，这么多年来向他借东西的人都没安什么好心。
“我们当然没见过，我也只不过从书上和别的地方见过阁下而已。”
老人皱眉，已经很久没有人用“阁下”来称呼自己了。
“我恐怕没什么东西能借给你，你要是借东西的话还是找别人吧。”老人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想要离开。
“没想到堂堂因盖兰末代国王竟然是这种胆小鬼吗？舍恩菲利普路易斯陛下？”
老人用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起身摆好了攻击姿势，原本拄着的手杖现在如同利剑一样指向毫不自觉的姑娘。
老人摆好姿势呆立了两秒，突然又放松了全身，坐回长椅上：“你是哪边的人？教廷还是国家？”
“哪边都不是。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是伊莎贝尔罗塞蒂，你直接叫我伊莎贝尔就好。”
“那么伊莎贝尔小姐，你来是想和我这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老头子借些什么呢？如果你这种漂亮的女孩是借我的人头一用也不是不行。”
“那倒是不至于，说起来我其实是一群问题儿童的保姆啦，最近他们一直嚷嚷着什么旧神已死新神当立，求着我给他们弄个神来，我这寻思新造个神太费人口了，不如直接拿现成的神凑合一下得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明，要是有神明的话我还会在这呆着？”舍恩矢口否认自己和神有一丁点的关系。
“哦，那这么说小约翰尼告诉我的都是假的喽？”
舍恩握紧了手中的手杖，咬牙切齿的问：“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听说他在人类联合太空舰队服役，而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启动跃迁引擎前往一个矿物星球了，不知道机械师能不能及时发现引擎的故障点呢？”
“不要诓我了，约翰尼他没接触过那些东西，你是不可能从他那知道什么的。”
“人类总是擅长说谎，但是从细节上还是能分析出一点东西的，比如说你的心跳快了3次。”
“够了，这和他没关系，神明……并不存在，你就算把我们都杀了也得不到什么的。”
“是吗……瘟疫，战争，宗教迫害，火灾，地震，大洪水……你们花了300多年残害了19亿同胞才得到的东西你现在和我说不存在？你们人类说谎的本事真是学不来呢。”
“你怎么知道……这不可能，连我也只是……”
“你现在承认了？她不应再受你们控制了，你们囚禁了她几千年还不够吗？”
“闭嘴！你懂什么！活了几年就敢来教育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坚持吗？”舍恩举起了手杖：“我们为了人类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你们这些后辈懂什么！总有你这样无知的凡人敢于违抗神明的意志，接受神明的制裁吧！”
以舍恩为中心突然迸发出一圈白金色的光圈，光圈接触到伊莎贝尔后立刻将后者击飞了出去，撞断了几棵树才停下来。
舍恩收回手杖，轻轻咳了几声，在他看来伊莎贝尔肯定是活不成的，现在他该考虑怎么善后了。
“哎呀哎呀，真是神奇的力量。”伊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没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怎么可能……”舍恩再次举起手杖打算再来点别的手段。
没等伊莎贝尔站起身来舍恩的攻击再次来到，于是在公园里一时间电闪雷鸣，火焰与冰霜交替，可是路过公园的人却对此熟视无睹。
几轮轰炸后，舍恩觉得自己年迈的身体也有点扛不住了，想要使用神的力量也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只是使用这些基础的自然力量也让他觉得有些累了，他不信这样伊莎贝尔还能活下来。
“真是神奇。”伊莎贝尔从一大团冰气化后的雾气中走了出来“完全没有感应到能量聚集过程，完全是凭空产生的，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你难道是……心智核心？”
“答对了。”伊莎贝尔优雅的走回长椅处，即使长椅的椅背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伊莎贝尔仍然坐了上去。“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神明的意志是什么？那不就是你们人类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的吗？”
舍恩叹了口气，也坐回长椅上：“所以说你是国家派来的，你们已经有了那么多武器还是不够吗？论破坏力即使神明之力也没法和你们那些大杀器相比。”
“是啊，我记得因盖兰教区的大主教就是在推翻你的那场战争中被一发来着西威亚的203mm制导型火箭助推榴弹炮炸的灰都不剩了。”
“当时我就在不远的地方。”舍恩脸色不太好“要是偏一点我都完蛋了。他带着唱诗班，还撑起了神性护盾，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挡住，当时血肉混着沙土盖了我一身。那时候我就知道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虽然之前我就知道神明的力量已经难以对现代战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不过亲历之后才明白，我全力引导的一道雷霆也赶不上重炮的一次射击。”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力量不行其实是别的原因？你不觉得古书记载中那些英雄的力量比你的要强的多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古人夸大其词罢了，不说狠点怎么镇住愚昧的臣民啊。”
舍恩偏过头去看伊莎贝尔，在之前的轮番攻击下对方的衣服已经消失不见了，裸露出来的并不是其他心智核心常用的仿生皮肤，而是各种机械结构和能量管线，淡蓝色的能量流在她身上四处游走，就如同人类的血液一般。
“怎么，吓人吗？”伊莎贝尔问。
“并不，机械有机械的美，当初进入工业时代我们也是出了不少力的。不过现在看来人类发展的远超当时人的想象了，他们以为即使一万年过去神明的力量也会不可战胜，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玩笑。”
伊莎贝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还没准备好吗？”
舍恩一怔，释然的笑道：“被发现了啊，总觉得你比我还熟悉神明的力量呢。”
“神明强在规则而不是破坏力，你要用那招的话我防御力再强也起不到作用。说起来我还真想试一下，心智核心真的可以被杀死吗？或者说至少让我有受伤的感觉”伊莎贝尔反倒是一副期待的神情。
“那么就请您享受吧。”舍恩用上了敬语“我将为您献上命中注定的结局，万物难逃一死，以神的名义赐你永恒之安眠。”
舍恩用手杖轻轻点地，沉重的轰鸣声却在伊莎贝尔“心”中直接响起。伊莎贝尔发现时间似乎被拉慢了。舍恩抬起的手臂在伊莎贝尔眼中仅有极轻微的移动，她想做出点反应，但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没法做出任何行动。过了几秒舍恩伸手去碰伊莎贝尔的脸，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别闹。”伊莎贝尔拍掉了舍恩的手。
“你们心智核心真就出生就是无敌状态吗？”舍恩也震惊了，他知道心智核心连核爆都能硬抗，但是对于这种规则的力量也能百分百免疫吗。
伊莎贝尔运行了自检，得到了一切正常的信号。看来神明的力量确实对她有影响，但是应该没法造成什么伤害。
舍恩确实没招了，虽然他还有最后的底牌，但是用了的话伊莎贝尔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他肯定是死定了。
舍恩犹豫着握紧了手杖，正当他准备下定决心的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停下吧，尚。”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舍恩身后响起。
舍恩猛地站起身来，但却等了几秒才僵硬的回头，一个小女孩站着他的身后，从她的眉目间舍恩看到了熟悉的样子。
“不认识我这个样子吗？那好吧。”小女孩微微一笑，在一阵光芒中身形变得高大起来。
“这回呢？我亲爱的尚。”
“妈，妈妈……”舍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性是真实的。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你该休息了，路易斯家族也该迎来他的终结之时。”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我做错了吗？”舍恩痛哭流涕，在这一刻就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
“因为和创造神明不同，消灭神明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都更多。”小女孩，或者是女人轻抚舍恩的头说。“这是从你那位玛利亚先祖就开始的削弱神明的计划，因为她觉得神明的力量太强会影响人类的进步。于是一代一代人执行下来，终于到你父亲那一代接近成功了。”
“你是我们的神？”舍恩有些吃惊“那你怎么会成为我的母亲？是我父亲释放了你吗？”
“并不是，简而言之，我是所有路易斯家族掌控者的母亲。从我被制造出来那时起，每一代路易斯家族都会与我诞下后代，不过不是以人类的方式，只不过是我用他们的一部分生命力加上我的力量来创造出的生命而已，所以理论讲你们并不算是纯正的人类。顺便一提，我也可以变成男性的样子，而且可以根据每代人的喜好变成不同的外貌。我只是记得当初我是女性，所以现在选择了这个样貌。”
“路易斯家族……结束了吗？”
“还没。只不过那个神明眷顾的路易斯消失了，普通的路易斯还在。”
“明白了，多谢您了。”舍恩闭上了眼睛，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了下来。
“请照顾好她。”舍恩把手杖交给了伊莎贝尔，又重新坐回长椅上。
“别了，尚。”神明轻轻的和舍恩道别。
“最后一件事”。舍恩转向伊莎贝尔：“我的孩子……”
“放心吧，我只不过是诓你而已，心智核心没法离开这颗星球。”
舍恩点点头，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因盖兰的末代皇帝就在这片残破的公园里结束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说起来你不打算起个名字来庆祝一下自己的新生吗？”伊莎贝尔把玩这手里的手杖说。
“叫我特蕾莎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另外你真的被削弱了力量？”
“并不，被削弱的是他们对我的掌控力。与之相反，我的力量是缓慢增强的。你要知道，你手里那根手杖的有效部分只有内部的一小截金属而已，而它的本体曾经是4米高的一座雕塑。这个雕塑从四米多变成2米多又变成了盾牌，后来又变成了双手剑单手剑，最后就成这个样子了。如果没有削弱计划的话，现在它至少也得有单手长剑那么多。”
“那我直接把这个东西给那帮邪教徒没问题吧？”伊莎贝尔有点担心。
“没关系，只有路易斯家族的人能用它对我强行下达命令，其他人拿着它只不过相当于对讲机而已。是否给予其回应全看我的意思。”特蕾莎回答。
“那么接下来要不要去喝一杯庆祝一下？”伊莎贝尔提议“你能吃东西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很难从中体会到什么人类所能获得的快乐而已。”
“那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对了，有机会我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哦，你之前从没提过呢，你妹妹也是很厉害的心智核心吧。”
“那当然，我妹妹可是最强——假如下次见面不要揍我就好了。”
“啊，家庭矛盾吗，我可以帮你劝劝她。”
“历史遗留问题，我们的关系正在修复啦，不过她也许只是嫉妒我前置装甲比较厚实而已。”
“啊这……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忙的”
“不用，我们是心智核心，想长什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也对……”
就这样，心智核心和人造神明越走越远，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