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白发
“你去哪儿了！”
“……”
山谷里我说话的回音环绕时，我死死抱着玄沉墨，感觉玄沉墨身子紧绷着，低低说了句“就在对面”，又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
在他平淡的语调中，我的慌张被很快抚平，所以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抱着他，有点不妥。
可我也是真的怕！！
人火速下来，站他面前，实话实说怕他再给我丢了。
月色下。
他手里还拿着铲，盯着我，忽然另一手揉我脑袋说，“看来是真被吓到了。”
接着说：“好了，不丢你。”
再顿了顿的，忽然又弯腰，跟我视线一平——
“那样做，确实不好，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的时候，我一定是眼睛都亮了。
我没想到他会道歉，赶紧说，不用对不起，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差，可又忍不住补充——
“哪怕你给我下毒都比这更好，这次真吓到我了。”
他没在说话，站直了，一手拎着铲子，另一手顺着我脑袋滑落下来，就顺势也拎着我。
他说夜色黑，路不好走，让我拉好他的手。
我记挂着雀火不想，可被他强拉过去。
依稀的月色下，拉着往前走时，我看着他的背影，听他没回头的又说——
“下次不要这么抱一个男孩子了。”
我一愣，嗯了一声，但心里暗暗发誓，下次是不能这样莽撞抱他了。
也还好夜色黑，脸热的不行。
接着往前走了会儿，我问去哪，他就说对面山头。
我这才发现，我刚才只注意到这边的山了，但是这边可是——
二龙山！
不就是两座山？
不过，走了会儿我就觉得，之所以我没过来，完全是因为玄沉墨缘故！
因为潜意识里，我早就习惯他不会离我很远，而且，我每次醒过来，我都会第一眼看到他…可惜，这些都是心里的小九九，不敢说。
沉默的过了一小段路，到了对面山。
玄沉墨拉着我到了一个小土堆前。
土堆后面是玄沉墨挖的洞，。
在这之前，我俩谁都没说话。
在这之后，也没有。
玄沉墨撒开我的手就继续挖土，我也还是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但盯着他忙碌的身影，脑袋里全是念头。
其实一言不发我能接受，甚至他不出现都行，只要让我知道他在在世上，我就觉得很安全，很踏实。
可我不敢说出来，怕暴露了我那小小的喜欢。
可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因为他这次给我的感觉，真的就像是要丢下我…离开我。
他如果离开我，能够活得好好的也可以。
我就怕他会像四叔，姥姥，婆婆……消失那样……也消失……
这么想的好一会儿，发现玄沉墨身影也消失在洞口。
明知道他是挖地道了，还是赶紧走过去，结果他刚好出来，说得放放里头的空气，也歇会儿，让我准备准备下去。
我嗯了声，说明白，咱们又要去墓里头。
玄沉墨说是，好像不太想解释，但还是解释了。
他说刚才怕吵醒我，才把我放远一点还让几只小鬼看着我，难道我没看到吗？还说，他们都是在这片修行的鬼。
我就愣了下，快速描述了下我见到的那几只，然后一拍脑袋，说他们是在修行的话，怪不得，我说了要超度她们他们不让呢！
玄沉墨就笑，说鬼也有鬼的修行方式。
他一笑我就跟着也高兴，高兴中，以玩笑的口吻说：“那个…… 以后，你可别再牺牲情感来骗我了啊……不值当的……你直接跟我说就好。”
顺带，小小的说一下，就算真有一天要分开的话，只要彼此活着，我都无所谓的。
真不用找理由骗我！
他没说什么，问我想不想知道鬼的修行方式，顿了下说起来孙丽，就是鬼修的一种……
我对孙丽是有兴趣的，但我更喜欢从玄沉墨这里讲出来。
我喜欢听玄沉墨讲东西。
从开始他给我讲福报，到后来他给我讲各种知识…每一次，我都听的很认真，但唯独这一刻，我觉得——
多么的珍贵！
他讲述中，偶尔会问我听没听懂，我就跟着点头，但我脑子里其实在该死的开小差。
我在想，所有人都怕他，说他脾气不好，脸臭，可我就觉得他一直很温柔可靠，强大而沉稳。
娓娓道来给我讲述东西的时候，非要描述的话…
像钟。
寺庙里的大钟。
声音浑厚悠长，余音绕梁，响起的瞬间就觉得万世太平，国泰民安。
如果我是一只狗的话，我估计听他讲话就要摇尾巴的！
疯狂摇尾巴。
也因此，暗自庆幸，感恩——
还好我不是只狗！
要不可怎么解释！
玄沉墨讲完鬼修的修炼过程后，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下去看看空气质量。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说还要等一会儿。
等会儿的功夫。
我就想再和玄沉墨聊会儿。
在经历很多事后，我真的很珍惜这样「平静下」的机会。
可他这次聊的话题，给我聊傻了。
他居然问我——
“江萤，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生？”
我听愣，赶紧说，我一个什么都没解决的小叫花，不会也没有资格考虑这个找男生的问题。
他竟还反问，“真的吗？”
我就赶紧点头，“当然真呀，无论佛法道法都在讲述着一个事，那就是……一个人就足够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其实，不是。
我暗戳戳抱着膝盖，心里小声地补充——
我是说，现在我和他这样在这里挺好。
但真的不敢说。
不想他接着说，“你以后会有的。我给你算过，你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玄沉墨说的这句时，声音很温柔/
我愣住了。
余光看他躺下来，我就猛然侧头去，“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我……那，那个…… ”
我到底是咬住牙没问，那个人是谁？？
而玄沉墨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仰头看天接着说：“到时，我送你一份大礼。”
他再说时，闭上眼。
我整个心房都在颤。
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小草又慌张地放开，抚平，半天，我才特别小声说了一句：“那这样的话，真是要先谢谢你了…… ”
至少，那个时候，他还能送我大礼，他应该还在对不对？
我心里想着，看他没话，还是闭眼。
我的心情又火速坠落崖底。
他的话里话外，都是我以后会有别人，而那个人……似乎不是他。
低头，半天。
谁都没说话。
只有风吹。
灰灰白白又有一些浅蓝色的云雾飘荡中，玄沉墨在月色中的侧影也好像是被蒙了一层雾。
我借着雾色，偷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又闷头自己藏在臂弯里，明目张胆地哭丧起脸来，因为我知道——
我不该沉浸与此…
而这时，玄沉墨忽然又拉我起来，说差不多该下去了……
第二次跟玄沉墨下墓道。
应该是玄沉墨专门挖的宽敞，他是抱着我爬进去的…
进去后，轻松一翻，我俩就落在一处青石砖的墓穴里。
经历了不少的墓穴，但这次下去后，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不同寻常，甚至——
比刚去过的白虎老祖坟溶洞，和之前的风杀局都有过之无不及！
墓道里，玄沉墨就说过，这个墓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让我进去后别乱说话，仔细跟紧他观察。
我这么一看真是许多不同。
目前为止我去过的墓道，或者是溶洞玉石天然的墓室，或是泥土堆砌而成。
可这里清一色的块块大青砖，墓穴四下还点缀着夜明珠，还有一应俱全的家具摆设，如果不是中央放置的散落的空棺材，这里，就好像是间房，有谁住着…
接着，玄沉墨在青砖上找到了一扇门。
我光注意看摆设了，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打开的门，但他招手我就快速过去，出去后就发现更大的麻烦……
外头的砖，居然会动！
出了这个墓门，第一脚，我就踩到个空砖，那砖下空的让我差点扭到脚不说，左耳后更是传来——
“咻！”
短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杀气透过来时，我被玄沉墨忽然摁怀里。
同时，他身子一侧，我的左耳边就刷刷的擦过去两根发着绿光的短箭！
是两边大石板翻开，吐出的箭！
这是座有机关的墓！
接着，那箭就穿到了对面张开的石砖墙里，机关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墙后动起来时，我让玄沉墨抱怀里，直接一句“抱紧”，下一秒，他的速度之快，是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就踩着玄天步，直接把我带到走廊这头。
他脚落下瞬间，我人还没被放下来，就已经看到后面的机关路上，各种陷阱密布。
除了短箭，还有一堆长枪，这要是跑慢了，肯定当场被刺死！
还有喷出浓绿色汁液的……
我嗅了嗅，分辨出是古人常用的几个古方毒料，然后不等玄沉墨说，我就主动拿出帕子来，一条给玄沉墨用，一条自己快速围在鼻子下头。
玄沉墨没用，他说我能想到这个很不错，但是没必要，因为我体内有狐尾，他就更不用说。
话是这么说，可玄沉墨也没把帕子还给我，揣自己兜里了……
再接着往里走，就又到间类似「客厅」的墓室。
墓室里，我看到地上有很多的夜明砂，夜明砂，就是蝙蝠干燥的粪便，可入药。
我问难道这里有蝙蝠时往前一看，竟然真看到许多的蝙蝠红着眼，朝我们飞…
铺天盖地的蝙蝠过来，我就要拿出针和刀，心里发颤，怕打不过！
好在，人被玄沉墨拉扯到后面，他就一只手操作。
那镰刀耍的密不透风，转眼…蝙蝠就给化成了肉糜。
诡异的是一点血都没有，我还嗅到了尸体的味道。
跟阿聪在尸药仙里泡了俩月，我对尸体的味道异常敏感，问这些蝙蝠是死的？
玄沉墨说不仅仅是蝙蝠，往后墓室应该还会有其他尸体，让我躲在他身后别冲前头。
我倒是想冲前头，但这种事儿我确实不擅长。
之后，就像是玄沉墨说的，下面的墓室里，分别看到了虎、鹰、牛、马等动物尸体。
也不知道这些是怎么能够在墓里，都是死的，最震撼的是有个墓室里出现了一只比人还大的蜈蚣。
但不管来什么，都是和那群蝙蝠一样，被玄沉墨瞬间解决…
最后到了处满满都是红色绸缎的墓室，玄沉墨才说我们到地方了，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问题。
我早有准备，说这一路我已经查过，我们目前走过的路线图形是完全按照八卦阵摆的墓。
玄沉墨有点意外说我现在真是长大了不少，他只想让我看的只是这件墓室而已。
我就挠挠头，说起这件墓室。
“按照八卦的生死门看，我们现在站着的这块墓室地处的位置是生门位，但好奇怪明明是生门，却只有这里的死气最严重。”
玄沉墨就说，因为这里面就是凶尸的最佳养尸地，所以，才会出现「生死相随」的状况。
我说明白了，接着看周围继续说，“刚才我们路过的每一个墓室里都有散落在地上的棺材，只有这间没有，非但没有棺材，还有张大床跟喜房一样……这里该不会真的有人住吧？”
玄沉墨就点头，靠在一边，我看他大概是有些累，也不排除是心累。
顿了顿，他才说这里的确是喜房，也是山海关最头疼的一间房，又说那张床外有结界，我们要找的人就在结界里面…
结界，我听得懂。
剩下的，听不太明白。
我问里面床上是什么人？
玄沉墨就当场给我长话短说讲起来。
原来曾经山海关内曾是有人修佛道的，其中一人还从道教修成过正果。
那人，修道，修佛为的都是给他心上人治病。
他最后用道山医术治好了未婚妻的病，可道还俗成婚的大婚前夜，未婚妻照当地习俗，前去附近的寺庙上香祈福，遇大雨，迷路途径处极凶的养尸地，落入尸地里的阵法，被里面死去的凶兽咬死…
情况，就跟刚才我遇到的情况差不多…
欢喜的新郎官一夜白了头，大为受挫，他修行就是为了让心上人获得世间最圆满的大幸福！可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而害他心上人的那片养尸地，是天然形成的凶煞之地，寻仇都无处寻的他，在第二天婚礼当天，烧了十里红妆，还夜行千里，给所有寺庙放了火……
因为他觉得，寺庙无用，不去寺庙的话，不会死，寺庙不肯保佑他的爱人，菩萨也不该在这里被信奉！
玄沉墨讲到这时，我都感觉到床上那边的死气有所波动。
玄沉墨也捏紧了手中的镰刀，又把我拦在身后，继续说，烧完了菩萨佛祖的男人，回到尸地，和死去的女人同归于一穴，还拿走了佛门舍利做了这八卦墓来催旺养尸地，吸引各种小动物，舆图炼化成为百兽阵，以待来日，复活他和他的妻子。
玄沉墨说到这，我总算明白前面那些野兽怎么来的，也知道山海关就是让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我心里觉得他们还挺可怜的，但…还是先问山海关是想让我们怎么处理。
玄沉墨说没给标准答案，问如果是我怎么处理。
我的处理那肯定是给他们都超度了！
玄沉墨就说超度不了，养尸地早就把他们的魂和肉身合二为一，没有超度的说法，留着只能成为祸害。
这里若真的成了百兽阵，他们复活会给整个山海关带来灾难…
不知是不是被鬼常乐带的，我思来想去的找不到方法，无厘头来了句：“要不你给我拉去蹲吧？让他们山海关自己解决。”
说完下一秒就自己闭嘴，说我胡咧咧的，继续想办法，！
但想来想去——
“打个卦问问？也不行。这里本身就是卦阵……”
急的我都啃指甲了。
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是这样了，一方面，这结界打开，谁也不知道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冒出来个比鬼母，比什么恶势力都厉害的糟心的玩意儿，这就是个薛定谔的结界！
最后我烦躁的转圈说，果然，这事儿要能解决，真是能功过相抵。
怎么也没想，玄沉墨说，其实他最想要的其实不是功过相抵，而是——
“有个家伙说，这结界里有解你身上婴灵蛊的药。”
这句话，就很玄沉墨。
他做事一向很有目的性。
不过，我听的也是放下了快啃秃的指甲说，“所以，这就是你要推开我的原因吗？是因为你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结果他又说不是，说这是一件小事，现在，就让我用雀火打开，并又拿出镰刀来，说自己休息好了。
我被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拜托别当这是小事儿啊，真小事儿的话，山海关能轻轻松松放过？”
玄沉墨就只是眼神示意我动手。
而就在我要用雀火的时候，忽然身上一阵阵发冷，发紧。
就好像被谁拎着头皮。
那感觉，让我下意识回头，谁都没看到，可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陈楠。
往常我们遇到的很多事都有陈楠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安排。
这次有没有？？？
我问玄沉墨，他说只能打开才知道，问我准备好了没？要看解药来。
我想了下还是拿出雀火针，虚空画了「破」字祝由符后，在雀火划过去的瞬间，一层原本透明的，看不到的结界就缓缓燃烧。
可无论如何我和玄沉墨也没想到，雀火打开的结界后，还是床，床上躺的竟是——
“师父！？”
看到阿聪的瞬间，我傻了。
使劲儿的揉了揉眼，揉完看玄沉墨已经拉起阿聪来/。
他几乎是低吼：“你怎么会在这！”
阿聪还有点迷迷糊糊，摸屁股说屁股疼，轻点什么的……
但玄沉墨显然是急了，我没见过他急几次，可我也急了。
我们是看解药的…怎么……变成了师父？难道……一个念头让我人都晃了晃。
玄沉墨脸色难看，快速给阿聪点了几下，阿聪好像才清醒过来，惊呼他也不知道，刚才正开车呢，好像谁从后面给他捂住嘴，然后就才刚醒……
接着看我后，阿聪就问这里是哪？随后睁大眼：“这该不会是你们的婚房吧！”
我让他别乱说，然后，拉他去一边把玄沉墨说的大概讲了下，唯独避开了解药那段。
阿聪听完就说，这该不会地方又早就被陈楠那伙人给占领了，里头的东西也早就放出去了？
“可那这里头是什么？”
阿聪奇怪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答案——
“是你们的墓地。”
熟悉的声音从远到近传来时，玄沉墨本来在房间里探查，下一秒秒就和阿聪站在我旁边，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是你。”
玄沉墨说时，我已经看到了那天在虎穴里的白头发男。
他没理玄沉墨，只问我，“江萤，上次是侥幸让你逃脱，这次，再给你个机会，要自杀吗？自杀，放过他们，不然——你们就一起死。”
“妈的，糟老头子你谁啊？啊！——”
阿聪没说完，忽然就像是被什么线给吊住一样，猛然身体就被拉扯起来，在半空呈大字型。
他惨叫时，白发男好像怕我看不懂，指引我说，“看到了吗？这墓室四个角上都有环扣，只要绳索绑在一个人身上，人就会四分五裂，同时，生门就打开，你们可以出去，但是……嘶！开门的时候，这小秃子就～”
那白发男看不到脸，但看他说的猖狂至极。
而我不知道怎么那种头皮发紧的感觉又来了，忽然的就热血上头，像一股火窜到了脑门去，收都收不住的，一脚踏步——
“非要选一个的话，我选你去开生门！龙门请天罡，急急如律令！”
说最后一句时，我就快速双手推开再合掌，脚踏七星天罡步。
我发誓，我迄今为止，还从来没这么利索的瞬间把所有手法都做完。
可就是那么快——
置于胸前的两手十指尖在熟悉的火热滚烫里，往前——
我人直接飞冲！
目标：抓白头发回来，入阵，车裂！
那白头发吓到声音变颤，说这怎么回事？
“你不是法脉尽断，尽失了吗！”
白头发声音都有些发颤往外跑，但我比他更快。
快速拳打脚踢的把他踹回来！
打斗之中，隐隐约约的我好像还听到了我师父无为的声音，但听的不清楚，大概是报仇一类？我也顾不得听，被身体支配的感觉，就一个字——
爽！
可白头发也不是吃素。
他能藏身在虎门祖坟，也是有手段。
但话又说回来——
他再有手段！
能在虎门，恰恰代表了他跟虎门不斥，那么，我这龙门脉天罡，就是天克他的术。
没两下，我就一把将他摁住，一把掀开他的头发，终于看到他的脸，居然……又是我三师兄，陈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