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筵席散尽
众人散去已是凌晨，这也是一天之中最凉快的时候。
何终听了数个醉鬼的故事。
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但他们的悲伤都集中在了这方院子里。
何终活动活动筋骨，浑身上下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看着地上以天为被地为床的人们，有人在睡梦中面目狰狞，发出绝望呓语，有人酣睡如的婴儿……
他们这处地方度过的短短时间恐怕要一辈子去治疗。
不过说实话，何终能在理解他们的感受，心里却没有太多波澜。
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了些。
倒不是他见多了人间惨剧，而是在河海的头三个月，实在见识了太多的黑暗。
不幸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定义程度不同罢了。
所以，造成他性格大变的源头——薛强，被自己亲手杀死后，他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既然自己没有太多追求的话，那就自由地活下去！
顺其本心！
末世这样的环境对如今的他来说，最为合适的。
何终也有点醉，在此刻思绪反而活跃了起来。
被幸存者信任，掏心窝子说话，即便淡漠如他，心里也有不小触动。
男人们睡得乱七八糟，女人们和小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区域，地上铺的凉席或者床板，看上去整整齐齐。
轻轻走过女人休息区域，何终准备看看张开林留下的两个小崽子。
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何大哥？”
何终没有隐瞒自己名字，一顿烧烤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他叫何终，河海人，运气很好，捡到了一辆装甲车和武器装备，要去松江市寻亲。
“要出去走走吗？”
是陈茵，她今晚也喝了酒，此刻被何终惊醒，或者说她根本没睡。
“是我。你不害怕？”他问道。
这会儿出去走走，不是心大就是有事。
“有你在就不怕。”陈茵一笑，慈爱抚摸着一旁女儿头发。
“那就走走吧。”何终现在也没多少睡意，有人说说话也好。
陈茵轻轻给雯雯盖上薄毯子，离开铺位。
两人一起来到院墙边上铁笼子位置。
铁笼子被幸存者改造了一番，空间大了不少。
张开林两个孩子在里面呼呼大睡。
两人身上脏了些，却并未受到人们虐待。
何终明白幸存者对这两孩子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是这两小崽子被张开林娇生惯养，做的恶也不少，这点从被当成玩具的三个小女孩身上就能看出来。
另一方面，他两的老爹被幸存者宰了报仇，但两兄弟太小，一众人下不去手。
放了，又担心两兄弟使坏，或者在外面被丧尸吃了。
于是，只把两人关进了笼子，每天吃喝供着。
“你不恨他们？”何终转身问陈茵。
陈茵想到女儿刚被救出来的样子，死死地捏住了拳头。
但片刻后又松开，吐了一口气：“子债父偿，那老畜生已经把他们两的一起还了。”
“已经过去了……”
“我们出去吧！”陈茵主动说道，她不想继续留在这儿。
两人绕过【流浪者】装甲车，从缺口来到院子外面。
何终看到低洼处薛强的头颅已经成了骨头，靠在墙上尸体也没好到哪儿去，墙角处留下了一大滩尸液。
头盔内红外成像上，无数白点在暗色尸液里涌动。
仅仅隔了一天一夜时间，尸体已经腐败到如此程度。
看来微生物在内的低等生物进化的速度之快，远超何终预料。
这里明显不是闲逛的好地方。
两人稍微走得远一点，陈茵在一边轻轻开口道：“何大哥去过西昆新城吗？”
“没有。”何终实话实说。
“哦。”陈茵语气听上去有些失望。
因为在这里的特殊地位，她从张开林嘴里知道了不少关于西昆新城的信息。
当然更多的是那南方总指挥张瑞方。
所以，她不得不担心日后进入西昆，会不会受到刁难。
陈茵无法想象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的景象。
自己烂命一条无所谓，主要是女儿雯雯，她还那么小，不该受到这么多的磨难。
“何大哥，你能不能带雯雯走？”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何终也是无语：“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知道。”
“那你还让你女儿跟着我？”
陈茵现在心里很乱，她低沉道：“可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或许雯雯跟着你会安全点。”
何终闻言一愣，只当陈茵是因为这段时间受到的刺激不小、缺乏安全感造成的。
他想到刘国峰等118小队的人都还不错，便宽慰道：“放心吧，再怎么样，官方是不会对你们这些幸存者动手的。”
“嗯，应该是我多想了。”陈茵不由得想起刚才醉酒之后产生的那逼真的幻觉，以及持续到现在的心神不宁。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她在心里如此安慰到。
光线太暗，何终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纠结慌乱的神情。
两人聊了几句，便没回了院子。
分别时，何终突然想到红灵之前说过：现在一部分人已经提前走上了进化之路。
也不知道陈茵是不是属于这类情况。
但贸然找人家一女的要血液样本也不是太好。
想了想还是作罢。
回到流浪者上，洗漱一番沉沉睡去。
…………
楚汉市，原楚汉军事基地。
大夏第一长河大江从这里流经。
位于军事基地后方有一栋其貌不扬的老式四层小楼，此刻灯火通明。
行色匆匆的士兵和办事人员进进出出。
这里是大夏地面部队，南方救援总指挥中心。
四楼一间不大样式复古的办公室内，张瑞方伏案审批着一摞文件。
不时有飞机从顶上低空飞过，引起整个屋子一阵颤抖。
他吹开文件上的灰尘，拿起边上一杯茶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凉了，还有灰尘，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小程！进来把茶水换下。”张瑞方对隔壁喊道。
“张主任，马上。”隔壁模糊女声回答。
张瑞方的眉头更拧巴了，一双阴翳的眼睛也满是怒气。
张开林在前天就已经失去了联系。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好的消息。
当然更不利的消息还在后面——今天中午麻柳村突然有人请求救援。
这让他心里隐隐升起了恐慌之感。
张开林对他来说，不止亲戚关系这么简单，还关系到他的未来。
他能想到，张开林出了意外，或者他在麻柳村干的破事儿被捅出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等小程泡了新茶，张瑞方无视女人的媚眼，把小她赶了出去，关上房门，从抽屉中拿出一部卫星电话。
他皱着眉头沉思一会儿，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报告情况。
今天破例调动一次卫星就已经损失不少以往积累的人情。
更别说观察麻柳村的具体情况。
说不定就这一次，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无奈他只是一个后勤主任，不是这里的总指挥。
“什么事？”卫星电话里突然传来声音，干练且气场十足。
张瑞方额头冒汗，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