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联觉
项景行：“……无论是受外部因素还是内部因素的影响，如你之前所说，在你化身葛玉玲组织‘以太’实验组时，你们文明的再生立场只剩下最后的三年可以维持。我不知道你们族类的纪年方法是否在定居火星之后有所迭代，我仅从生物进化的角度分析，你们定居在火星上的族群已经跳出了时间，也消灭了疾病，所以你们的生物属性较6500年的中生代时期的你们应该没有多大变化，也就是说一旦时间卷土重来，留给你们每一个个体的时间都是均等的，和你们留在地球上的同族一样，平均是250～300个地球年，而你从离开火星伊始已经过去了17个地球年，减去再生力场的最后三年，火星文明已经经历了14个地球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你并不知道在你断联之后火星文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bo1215：“你担心我会背叛。”
项景行：“这是有极大可能性会发生的事情，我不能把整个人类文明拿来当做赌注，更何况是在我对我要押宝的对象并不完全信任的情况下。”
bo1215：“……那就说出你的顾虑吧。”
项景行：“一旦我帮助你修复了甬道，你便将即刻与火星上的群体取得联系，正如我所说，你在火星上的同族已经体会到了时间真实的质感，如果你在和火星文明取得联系的一瞬间就立刻接收到指令，被要求强行进入到四维展开的程序，届时岂不是整个地球文明都要因为我的天真和愚蠢而陪葬。”
bo1215：“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顾虑的话，我想我能够打消其中的大部分。”
紫粉色的世界逐渐黯淡，本就没有主光源的世界彻底被黑暗笼罩，项景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轻，平衡从他的重心里跑了出来，项景行被失去的引力举到半空，他飞得越来越高，最终在接近穹顶的位置停了下来，项景行清楚地看见漆黑的穹顶上荡漾着一种碧绿的光纹。
如烟似雾，又像蜿蜒盘旋的巧蛇一般。
bo1215：“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伸出手去触碰它吧。”
穹顶上的光纹越来越密集，项景行忽然有一种生怕错过些什么的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出去，当指尖触到光纹的瞬间，项景行的脑海里响起了千千万万个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我们现在来复习一下昨天学习的时间概念，时间是规律性的计量单位……”
“今天…哦不，是…昨天？还是前天来着？真是的，描述时态可真是一个麻烦的事情，我已经连续错过两次我的预约了，预约这种方式可真够麻烦的……”
“我那天跟他开玩笑，我说我第一次在时间里进食的时候竟然花了一天的时间，从日出吃到日落，天啊……我一看原子钟，简直要昏过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纪元到来之前居然在吃饭上要花那么久的时间。”
项景行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他感觉恍惚，恍惚他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来自5576万公里的火星文明，他感觉或许在人类文明里也有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即便内容不同，但语气一定会是这样的。
“嘘……我听说扩张派正在秘密铸造一维量子武器，他们这群疯子打算用量子武器直接轰击地球的微观世界，他们想靠毁灭人类的微观世界来扼杀地球科学。”
“在永生纪元里，他们藏得严严实实的真实面目就是一群被死亡恐惧统治的可怜虫……现在死亡纪元真的降临了，他们不疯狂才怪呢……”
“还不是地球上充裕的铜资源给闹得。要我说扩张派想摧毁地球科学简直是太愚蠢了，如此这般扑灭科技的打击只会让他们消耗的资源量只增不减……但扩张派做的傻事也早不止这一桩了，听我在晷寺的同学说，地球那边久久还未传来消息就是扩张派在从中作梗。”
客观接受的坦荡，略有微词的喜悦，受到恐惧威慑的愤怒……
这些感情终于被证实了非人类独有。
项景行“听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出自人类群体。
bo1215:“这是联觉。我是静默派的群体意识，即便我失去了甬道，我也依旧可以接收到来自他们的思想，刚才直接通过神经电信号输入你的意识里的就是目前活跃在他们意识当中的‘念头’，他们正在时间里经历的一切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他们对于时间的接纳也显而易见。甬道只不过是我用来跟至德要道沟通的桥梁，是否选择四维展开的主动权依旧在我这里，只要扩张派无法捕获我，你们的文明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全了。”
碧绿的光纹开始停止叠加，涌入项景行脑海里的声音逐渐远去，抽离。项景行也收回了触摸穹顶的手，重力也在短暂的分别之后回归他的身体，他正在缓缓下落……
温热的细沙包裹着项景行的脚背，他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支撑力。
他终于暗下决定，要帮助bo1215拿回它的甬道，达成它的目的的同时，说不定也能了却自己和父母团聚的夙愿。
项景行：“如果一切真如你所展示的这样，静默派的理念跟扩张派的理念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是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还没有正面回答过，你们的扩张派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群体？”
bo1215：“当然！静默派和扩张派的思想当然是天差地别！当我们的成员发觉自己是时候坦白已经厌倦了无尽的生命，永恒的生活惯性时，他们会选择对自己真诚，而不是像扩张派的成员，一旦自己的生活变得乏味，就会选择掠夺他人，将他人的生活占为己有。你知道吗，在至高智慧惩罚盗用高维度宇宙投影仪的扩张派成员时，他们之中年龄最长的成员已经存活了6341万个地球年。即便他们的生活一团糟，屁股后面跟着几万年都甩不掉的烂账，他们也愿意自我催眠，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还有变好的可能……这实在太诡异了，一团从内里就已经打结的毛线团还有可能被梳理好吗？恶者愈恶，善者不来。扩张派就是一群被死亡恐惧统治的走狗，明明他们已经获得了永生，却比谁都害怕失去它，得到的越多，就越贪婪。越是贪婪成性，就越具备攻击性，这简直是肮脏罪恶的无限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