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动了呢
医院里,段疏月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原本漂亮的眸子空洞无神,怔怔的看着远方。
急救室上亮着的‘抢救’二字很是醒目,醒目的让人一眼看过去,灼的人眼睛生疼。
就在半个小时前,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连她自己都做好生生挨上一枪的准备了。
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有个人不要命的扑了过来,替她挡了那足以致命的一枪。
当时所有人都惊了,她更是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被他们被其他人手忙脚乱的送到医院。
现在,本该躺在抢救室的人,从她变成了段云深。
原本医生说让自己去一边,先给她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却被她拒绝了。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四处都是雪白的墙,透着几分阴森悲凉。
段疏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按照她对段云深的认识了解,他明明该是一个稳重成熟的人。
那样的情况,怎么会不要命的扑过去呢?明明,他活着,能做的比她多太多了不是吗?
他有能力,可以救更多无辜的人,他还有家人好友,那些人又该是多担心他呢?
不像她,她什么都没有,留着这条命也不可能说是做什么贡献,甚至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也只是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
可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那压抑的她快要窒息的心痛,清晰的提醒着她,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
她早该想到的,当她以身入局的时候,这就已经不是一场游戏了。
段疏月紧紧的握紧拳头,本来就苍白的指尖更加被她捏的没有一点颜色。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这样不对,不应该让任何人影响自己的心境才对。
不能让自己有弱点,人有了感情,便不再是坚不可摧,不再是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什么也不在乎。
可是,看着那不断闪烁的‘急救’两个字,她的心真的好难受啊,她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成冰,控制不住的冷。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段疏月!
你不可以再动情不可以!你忘记了吗?忘记了过去的你有多狼狈活的有多屈辱吗?!
什么友情爱情亲情?!统统都是假的!世人惯会喜新厌旧,最是贪得无厌!现在说什么对你好,不过是没有见到你真实的模样!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回应!
等你回应了他们见到你最真实的模样!到时候你一定会再次被厌弃!你忘了吗?忘记曾经的那些教训了吗段疏月?!
你是不是蠢!
段疏月难受的抱住头,只感觉自己的整个脑子都要炸了,那双眸子更是隐隐透出几分癫狂。
段疏月缓缓的抬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疯了。
如果…如果……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她又为什么要活着?如果再是过去那种狼狈屈辱的活法,她宁愿她死了!
系统更是被她这副癫狂,发疯的状态吓到,暂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段南星。段南星被段云深勒令在家里呆着,一整天都处在提心吊胆,担忧惶恐之中。
几乎是每隔几分钟,便会看一下手机,看有没有消息传来,这一等,就是深夜。
她从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到医院,却发现受伤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段疏月,而是自己一向敬佩的大哥。
长长的走廊里,段南星刚一出电梯,就一眼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段疏月。
女生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浑身衣服又皱又乱,还沾了不少杂草血迹斑斑,额头上也有一个血窟窿,虽然已经不流血,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此刻,女生正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前方发呆,惨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青紫和血迹。
段南星的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心脏七上八下,像是被谁给紧紧撰住一样难以呼吸。
她都这样狼狈,那在急救室的大哥呢?!
段南星大步冲过去,一把握住女生的肩膀,清冷的模样不在,只剩下惊慌担心。
“怎么样?大哥怎么样?”
段疏月被她这一吼,才勉强找回了一点思绪。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苍白的勾了勾唇。
“会没事的。”
说完轻轻的拂开她的手,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眼神却是没有看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平稳,却多了几分往日里没有的沙哑阴冷。
“他不会出事的!”
她才不会欠人!她段疏月此生,从不欠任何人人情。
“我还有事,先离开一趟。”她语速极快的说完这句话,就推开她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只剩下段南星一个人愣在原地,脑海中还在不断闪现刚刚少女的眼神。
冰冷、狠厉、不容置喙。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段疏月。
段疏月抛下她离开,一个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医院,但却没有真的走远。而是在医院花坛里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也是在这时,早先被她吓到的系统终于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宿主…你还好吗?
夜里风凉,月亮也被云彩遮住,只剩下漆黑里呜咽的风声,裹挟着能让人灵魂都冻结的寒风。
段疏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这才堪堪平复下来一天下来波动起伏过大的情绪。
多久了?她的情绪,好久没有这么大起大落过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系统的话,而是闭着眼睛坐在花坛上,身后依着梧桐树的树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系统担心的询问她的情况:宿主,你就不要多想了,段云深是军人,保护民众是他的责任,今天无论换成谁,他都会这么做的。
段疏月仰头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夜空,语气轻飘恍惚的问系统:是吗?是这样吗?
在她问完这句话,心底已经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
是的,就是这样。对于那些正气凛然的军人,他们英勇,无畏,为了保护民众出生入死。
可是,想到那生死一刻的以命相救,她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剧烈起伏。
或许,也并不全是这样的。
段疏月看着在漆黑一片的夜空里,暗淡的不显眼的那几颗星星,想到过去无数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日夜,突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很轻,却透着数不尽的寂寥和落寞。
她说:其实,当人质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上一次做人质时,我那年才刚刚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呢……
说到这里她就不再说了,而是就那样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你们不许过来听到没有!放我们走!段朗星,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杀了她!你可想清楚了,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冰冷的匕首架在女生纤细苍白的脖颈上。
匕首上泛着森森寒光,只需轻轻一动,便可以轻松割断女生的咽喉要了她的命。
包围住这帮亡命之徒的一群刑警听了男人的威胁,纷纷止了向前靠近的脚步。
刑警中带头的,是一个长相俊美很是好看的男人,而他的名字,就叫做段朗星。
俊美的男人握紧手中的枪,闻言没有立刻下命令,而是在犹豫。
而对面,十七岁的女生被刀架在脖子上,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她想告诉哥哥,说没关系的。
又想说她有办法脱身,不用管她。
可不等她开口,她就看到对面紧紧握着枪的俊美男人,在一番犹豫之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那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是她最爱的哥哥,是从小到大最宠爱她的人,那个人,在那一刻,没有等到她开口,就毫不留情的舍弃了她。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十七岁的少女扯着一个苍白的笑容,猛地自己撞在了匕首上。
她想说,哥哥,你是我最爱的哥哥啊,我怎么会忍心让你为难呢?
最终,匕首只是划破了她的脖颈,虽然只是差一点点,但终究没有要了她的命。
可有些东西,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终究,主动放弃和被舍弃,是不一样的,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信任,从来不属于她。
因为,她只是一个不被人喜爱的,顽皮的孩子……
那种无条件的信任,终究不属于她……
段疏月过了很久才重新睁开眼睛,记忆里段朗星和段云深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不断交替着浮现。
记忆里的那一次,她的亲生哥哥,选择了舍弃她,毕竟,若是让那帮人跑了,当真是后患无穷,只会让更多无辜之人受害。
所以她理解哥哥,可是,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也曾试探着问过他,那时候她说。
“哥,要是有一天我变坏了,你会怎么样?你会把我抓捕归案吗?”
那时候,她装作玩笑不在意的口吻问这句话,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心中的忐忑和希翼。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可那一刻,又似乎是极为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无论是会包庇她或者相信她永远不会变坏,都可以,只要有这句话,无论今后如何,她都可以撑着最后的信念,做一个好人。
可是没有,在她那句话落下的时候,本来还在说笑的哥哥突然冷下了脸色,他说。
“你要是敢做坏事,我一定亲自把你抓捕归案。”说完像是又感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接了下一句。
“所以,你要乖乖做个好人,这样你就一直是哥哥宠爱的宝贝妹妹,也不会让哥哥为难。”
可听了他的话的女生,却是原本的万千期待一瞬落空,只剩下茫然和失落。但为了不让面前人发觉。
女生还是极力维持情绪,对着男人乖巧的笑了笑点头:“嗯,知道了。”
可,期望被信任和偏爱的心思,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有些东西啊,果然,无论她怎么努力,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
段疏月轻笑着扯了扯嘴角。
其实她的心早就死了,可是时隔这么久,她却在一处虚假的世界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的亲生哥哥没能做到的,那个她以为一直讨厌她的人做到了。
明明知道放跑了那些人会让多余的无辜之人遇害,可那一刻,那个男人为了她,放弃了,甚至不要命的扑向了自己。
或许真的就如系统所说,今天无论换了谁,段云深都会不顾一切去救。毕竟,他是一个自信有自己的一套理念的人。
可是,于他们来说的寻常,于她却是上一辈子至死,也没有求到过的。这又该让她,怎么不心动呢?
可是人性的贪婪恶劣,她太清楚了。感情更是一个朝变夕改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信得过呢。
她也不可能让自己走前世的老路。
段疏月看着漆黑的夜幕,犹豫了,也迷茫了。
最后不知一个人做了多久,发呆了多久,思考了多久,她才终于起身,向着病房的方向赶去。
如果…如果心动是不可抑制的东西,那…就把一切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杀了他,她的一切心动和纠结,也就自然就荡然无存了。
这样想着,段疏月垂眸看了眼自己还带着血迹的手。这双手,在不久前刚杀过不少人,所以,也就不差这一个。
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像是一个形状好看的小扇子,而那双刚刚还迷茫湿润的眼睛,一点点的暗沉下去,最后只剩下无声的黑暗和狠厉。
任何人都不可以再成为她的弱点,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段疏月一步一步,向着原本出来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时不时的碰到几个护士医生,或者住院的路人家属,然后惹来行人下意识的打量观看。
大概也都在好奇,她一个小女生,是怎么弄的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
段疏月回去,听说段云深已经脱离急救,被换到了如同病房,便一路赶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病房里刚好没人,段南星也不知去了何处。
段疏月悄无声息的开门,又悄无声息的关门,把一切行人声音都隔绝在门外。
再回过头,就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挂点滴的男人。
男人已经换下了他那一身染血的警服,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原本俊美无比的容貌多了几分苍白,却依旧好看的像是天边的月亮。
段疏月脚步很轻的走过去,然后俯下身,漆黑的眸子盯着男人昏迷不醒的脸,苍白带着血迹的手掌伸出。
苍白的手掌无声无息的落在男人修长,带着性感喉结的脖颈上,然后,一点一点收紧,再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