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崩溃
望台上，夜景漫漫。
萧烨瞳仁漆黑冷淡，宛若视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面前不远处的萧庭业。
两人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却如同咫尺天涯。
气氛陷入一种凝结的死寂。
身后是繁华城市的无边美景，霓虹绚丽多彩，虚幻浮华，车来人往化为小点，与夜幕的点点繁星交映相织，照亮整个人间。
台上台下，形成强烈对比。
“萧烨。”另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
凝结的气氛被打破。
萧烨表情出现一丝停滞，偏头看过去，便见沐筱筱从萧庭业后方露出头。
她看见刚才萧烨拒绝萧庭业靠近的一幕了，有些试探的小声问：“我能过去吗？”
萧烨没说话。
沐筱筱当他默认了，鼓起勇气朝萧烨走过去，这里太高了，沐筱筱有一点本能的发怯，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小心。
到萧烨身边，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
鼻尖轻轻嗅了嗅：“你喝酒了？”
萧烨没回答这个，像是有些难堪的偏开头，声音显得低沉沙哑：“你怎么来这了？”
沐筱筱抱着膝盖，杏眸担忧的瞧着他：“你两天没来学校了，我找不到你，手机也联系不上，有点担心，就让萧叔叔带我一起过来了。”
萧烨沉默片刻：“抱歉，手机没电了。”
萧庭业挺着急的，原本得到准确消息，是打算直接过来的，到中途才意识到，萧烨大概又是心情不好了，不然不会来这里。
对于自己不受萧烨待见这一点。
萧庭业还是很清楚的，于是又转道，和沐家说了一声，把沐筱筱给一起带了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萧烨排斥一切，尤其是他，将自己隔绝在世界外，却唯独没有抗拒沐筱筱的接近。
萧庭业见状，想过去看看萧烨情况。
然而萧烨听见动静，倏地攥紧指节，转过头时，双眸翻滚着滔天恼怒：“我让你滚！听不懂吗？！咳、咳……”
情绪过于激动，引发咳嗽。
别说萧庭业了，沐筱筱都吓了一跳，这是萧烨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
在沐筱筱面前，萧烨一向是克制的。
但现在，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和过去的画面交织，宛如根根藤曼蜿蜒而上，密密麻麻攀爬至心脏每一处，笼罩的他无法喘息。
萧庭业见他反应这么大，生怕他再冲动气坏自己，连忙道：“好好好。爸爸不过去，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萧庭业是焦急也无可奈何。
他留在这只能让萧烨状态更差，于是眼神复杂的对沐筱筱说：“沐同学，麻烦你了，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萧庭业走后。
萧烨堪堪冷静下来，呼吸不太平稳，沐筱筱帮他拍背顺气。
“萧烨，你别激动——”
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沐筱筱愣住了，她看见萧烨的眼眶一点点发了红，没等她看清楚，萧烨抬手捂住了眼睛，脑袋后仰的靠在栏杆上，嗓音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沐筱筱，你也走吧。”
沐筱筱索性也学他，坐在地上：“我不走。”
萧烨没再说话，停顿了好一会儿。
沐筱筱看见他捂着眼睛的指缝中渗出点水光。
萧烨动了动唇，嘴角像是很轻的勾起：“他们说的对，我这种人，没什么好扯上关系的，跟我走太近你会倒霉的。”
就像现在，被他连累的一起受非议。
他明明在笑，可沐筱筱却仿佛听到，隐藏在平静表面下，萧烨的灵魂在哀鸣。
他在哭泣。
他在说：不要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于是沐筱筱倾身抱住了他，闯进萧烨的怀抱里，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拥的紧紧的把温暖送给他：“萧烨，我不会走的。”
半晌，没听见动静。
直到颈窝传来湿润的感觉，她听见萧烨竭力维持声音平静，却依旧透出几分哭腔的颤音：“我以前很不听话，还很任性，特别特别坏。”
其实不是的，以前的萧烨，是最最听话的。
唯独只任性了那么一次。
就那么一次……
沐筱筱嗯了一声：“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乱问了。”
萧烨沉默片刻，思绪有了一瞬间的飘远，骤然拥紧了沐筱筱，沐筱筱乖巧的趴在他胸膛，这个角度，并看不见萧烨的表情。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语气极轻：“沐筱筱，你知道吗？我有一个特别忙的爸爸。”
“忙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家。”
“过年不在，团圆日不在，我的生日也不在。他没和我一起吃过饭，也没来过我的学校，甚至都见不到面。”
“他永远都不在。”
“我真的特别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可是他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没空搭理我。”
萧烨表情似哭似笑：“我想过的，理解他，我真的理解过他的。”
可是他不理解我。
没有那个孩子不渴望父爱，即便妈妈再好，给了他再多的爱，也是不一样的。
父爱就像是萧烨人生里的一个缺口。
更何况当时的萧烨才是个不大点的孩子，你能指望一个孩子通多少人情世故，他能做到听话懂事就不错了。
身边的同龄孩子嘲笑他，没有爸爸。
萧烨难过，但他忍了。
每天看着别人的爸爸和妈妈一起来来去去，接送孩子上下学，有说有笑的一家整整齐齐，哄着商量周末去哪里玩儿。
萧烨羡慕，但他也忍了。
如果他努力学习，积极上进，很乖很听话，获得很多人的喜欢，是不是等爸爸下次回家的时候，也能得到两句夸奖。
但是没有……
萧庭业太忙了，即便偶尔的回家一次，也都是匆匆忙忙。
见到他的奖状和成绩单，也只是随口一句‘不错’，继而便带着公务或是打着电话出门了，下一次见面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妈妈说，爸爸太忙了。
即便失落，但萧烨也想过，理解萧庭业。
他也真的做到了，把所有的难过藏在心里，说服自己，体谅爸爸，守着妈妈，那么小的孩子，明明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却硬生生被他按捺住。
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不让自己任性，不让家人难办。
可是萧庭业，一次又一次的带给他承诺，让他燃起希望，又一次又一次的失约。
萧烨本来是没有期待的，是萧庭业一直在给他期待，数不清，那是失约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他终于没忍住，情绪崩溃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