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入洞房了
褚长扶侧目, 瞧着那串碎裂的糖葫芦出神。
她是才发现的,才十六岁的人还蛮可靠的,至少比赢闵和赢明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方才李夫人找来时, 赢闵第一时间站起来,但旁边的姜和拉一拉他,他便止了动静,全程坐着, 再没什么反应。
他的修为有限, 这样是应该的, 但他旁边就是赢夫人的爹娘, 姜老夫人和姜老爷子, 俩人都是化神初期,但凡他劝动一个, 或者有这个意向, 褚长扶都会感激许多, 不枉费她先前付出那么多。
赢明直接后退到角落 ,藏在别的化神期身后,生怕殃及到他。
褚长扶突然想,如果她没有伏裳那半身,今日嫁给了赢闵或者赢明, 李夫人发难,她肯定活不了。
因为赢夫人和赢家主匆匆抵抗,反应不及, 被震退, 李夫人再来一爪, 她就一命呜呼了。
成亲日死掉, 传出去褚家和她怕是被人笑话一辈子。
和他们一比, 赢玉要优秀许多。
在褚家最难的时候,葬礼上明明赢闵和赢明能帮忙,但是他们一个去救姜和,一个推卸不想来。
是赢玉站出来的。
俩人逃婚后,又是赢玉站出来的。
在柳家被为难时,他虽然没听懂柳鄢说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帮她。
现在又是他顶在前面,他有能力,不过可以像赢闵一样,明明能喊身旁的姜老爷子和姜老夫人,二老这么疼他,肯定会出面的,但他没干。
褚长扶其实也做好了让伏裳动手的准备,甚至在李夫人执念显现时,也叫伏裳顺手解决。
伏裳在外人面前,是除魔卫道的好人,干这些倒也不突兀。
没想到赢玉全都做了。
别人喊都不应,只听她的话,只对她特殊,她随手挂上去的项圈,他一直戴到现在,别人说女气,显得他不男子汉,他藏在里头也戴着,其实取下来就好。
但他好像没往这方面想。
被重视,被特别对待,身边也不可能有莺歌燕舞,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好轻松好自在。”
才十六岁的少年心思单纯直接,没有半点算计,她几乎可以放空脑子与他相处。
“你好可爱。”
这是真心话。
她到现在还是忘不了穿肚兜大大咧咧掀开给她看的画面。
要她买糖,专门挑贵的,买了大包小包好几兜子的饴糖和甜点。
送他到家的时候扛着剑,剑上挂着包袱,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袖子滑落,白皙修长的手臂朝她摇了摇,让她等着,等他适应了就给她干所有事。
纯洁无瑕的问她,为什么要欺负他?
新婚前跑过来,送上门被她哄骗着修了眉,添了红妆。
真的好可爱。
和她从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赢玉矮下身子,将地上碎开的糖葫芦捡起来,丢进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厮托盘内。
那小厮朝他行了一礼后带着茶托和上面黏了土的东西离开。
赢玉重新站起来,认真地朝她看去,“褚长扶,你眼疾治好了?”
褚长扶:“……”
原来在他心里,她得了眼疾。
她想一想从前的自己,貌似真跟瞎了眼一样,找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跟‘兄弟’不清不楚,一个贪生怕死,一片真心付错了人。
“其实以前……是有原因的。”
她想辩解一下,“自从赢闵跟表小姐交好之后,我时常觉得烦躁,不开心,但是每次找父亲,父亲都会说兄弟而已,连男人的兄弟都容纳不了,以后怎么做女主人?”
“跟母亲说,母亲只会教我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我身旁和赢闵身旁的人都告诉我,是我的问题,是我小气,是我不够好,是我斤斤计较。”
她望向赢玉,“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话,你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于是她试图学着更大气,接受那俩人在她面前勾肩搭背,容许他们打打闹闹,一起去历练,一起找她求助,一起喊她媳妇。
有事找她,无事他俩兄弟情深。
一直到褚家出事,赢闵逃婚,她才算真正的看淡。
一个未婚夫,如果连未婚妻出事,最需要他的时候都不出面,要他还有什么用?
但那时她心中其实还是隐隐觉得,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俩人走到这种境地,或许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直到她遇到赢玉,才发现有人完全不用操心,他自己就把那些桃花掐死,和谁都不亲不热,冷漠倨傲,只有跟她时是不一样的。
只要她这边有事,不用开口,他自己就顶上了,十分自觉且主动。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就算不是第一,也比其他的所有人强。
赢玉除了他的剑和修行,一无所有,即便排在剑和修行,小钱钱之下,只要比其他人高就好。
褚长扶要求不高。
“赢玉,”她语气十分诚恳,“以前我确实有些眼瞎,现下我眼疾治好了,突然觉得你还不错哎。”
她笑了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假戏真做?”
咯吱一声,赢玉放在勾栏上的手用力,差点将阑干掰下来一块。
褚长扶长睫低垂。
这个反应,怕是还接受不了,也是,有点突然了。
可能是跟赢闵的对比太鲜明,就像石头和宝石,乍一下捧着宝石,被它的美丽和品质震撼,想拥有它,于是突兀地开了口。
别说是赢玉,要是有人这么对她来一出,她也要怔愣许久。
褚长扶变了口风,“其实就是心血来潮的想法,你不用有压力,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就当我没说……”
“好。”
“啊?”褚长扶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赢玉这次回答的比方才还要肯定,声音也大了不少,让褚长扶听着,“和你一起也蛮轻松的。”
他掰着手指数,“你会给我买糖买点心,做各种各样的汤,还给我缝肚兜,我觉得你很好。”
他一双眼看向别处,别别扭扭道:“我也蛮喜欢你的。”
褚长扶:“……”
她还沉浸在买糖做汤和缝肚兜上。
所以在赢玉眼里,她就这点优点?
“我们假戏真做吧。”赢玉一双眼亮亮地,里头像装了星辰大海一般,闪着光芒。
是少年纯粹又干净的眼神:“那个约定还作数,我答应以后你若是有事,我就帮你报仇雪恨,你答应了要对我好,很好很好,像小时候一样。”
褚长扶指尖微动,在心里将这些话重复一遍,确定没听错后轻轻嗯了一声,“好。”
俩人就这么,像做贼似的,在成亲日的走廊上,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小声地约定了终身。
既然赢玉答应了,有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告诉少年一声。
如果今日嫁的是赢闵和赢明,她不会讲,因为这副半身配俩人绰绰有余,况且俩人都不是良婿,即便嫁,也是没有感情的联姻罢了。
跟赢玉不一样,是她情愿的。他天赋又太高,这具半身配不上他。
还小的时候她爹就说过,做人和做生意一样,不能吃亏,但也不要占便宜,诚信为本,才好长期合作。
两个半身合二为一,方能媲美赢玉,和他站在同一条风景线上,看一样的云彩和万物。
门当户对,感情才能持久。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个人。
赢闵跟姜和站在走廊的尽头,正愤愤地看着他俩。
赢闵是对着她,姜和是对着赢玉。
褚长扶刚到嘴边的话顿住,回头,也看向那俩人。
赢玉眉头皱着,懒得理他们一样,将注意力搁在被他捏出凹凸不平印记的勾栏上。
他指头摁了摁,想把凸起的地方按平,非但没成功,反而发出一些咯吱咯吱的尴尬声音。
良久才有另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刺耳的动静,“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是不是?”
褚长扶蹙眉,还没来得及反驳,另一边赢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喝多了?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赢闵怒了,“她从前就经常因为你跟我吵架,对你那么好,从那时候起你们就互相有好感了吧?”
赢玉眉心拧的更紧,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很快明白过来。
“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那时候才五六岁。”
褚长扶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对他好过,因为他跟赢闵吵架,他倒是没想到。
还有这回事?
他望向褚长扶。
褚长扶一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否认,“他觉得我跟你走的太近了,让我离你远一点。”
发现赢玉前,她被俩人在饭桌上互相夹菜的行为气到,心中有些郁闷,于是打算骑妖兽出去散散心,结果恰好碰到赢玉。
对他好奇,一直跟在后头关注着,赢闵与姜和离的越近,她心中厌烦到了极致,便去的越勤快,将大半注意力都搁在赢玉身上,如此才不至于想些有的没的。
给赢玉送吃送喝,教他炼体和修炼,时间过的很充足,也挺有趣的,到了后来她每次去赢家,不再冲着赢闵,回回直奔赢玉的小院。
赢闵发现了,觉得她对赢玉太好,好几次希望她跟赢玉断绝关系不来往。
那是她第一次拒绝,还放了狠话,赢闵跟姜和不断关系,她也不会断。
后来也一次次吵架,一直到赢玉天赋被查出来,已经不需要她才算是不来往。
她将这些都说了出来,略过了赢闵姜和那段,只讲了自己心情不好,出来闲逛碰到赢玉,往后的事都是一样的。
赢玉听完瞳孔放大,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们俩勾肩搭背可以,她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好就不行?”
五六岁太小了,他自己都说不准自己那会儿是什么感情,比起爱慕,更像崇拜和依赖吧。
学着褚长扶做事,她这个人稳,基础打得特别牢固,他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但是依样画葫芦照做,也跟着褚长扶干过些好事,救过那么几个人。
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杀光,最好全人类死绝了才好,反正也没一个好人,都是禽兽鬼怪,有些心思比妖魔还可怕,不如全都干掉,叫鲜血染红长剑。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不自觉地模仿褚长扶的行为和举动,作风和一身清骨。
褚长扶善良,讲理,所以他细数一遍,这么多年剑下居然没有无辜之人,受褚长扶影响极深。
作为唯一一个他童年的一道光,对他好教他武技,他想亲近是自然而然的。
送定情信物也是因为听别人说有了这个之后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小孩子哪里晓得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想和褚长扶长长久久,就送了。
那会儿感觉应该不是爱情,有感激有敬佩,有寄托,还有信任。
褚长扶对他更不可能有想法,五六岁的小屁孩,脏兮兮的,脾气还臭,咬过她,尿过她身上,她眼再瞎也看不上吧?
赢闵是傻子吗?
“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兄弟!”赢闵纠正。
赢玉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拔剑,“要么现在滚,要么挨我一剑,自己选吧。”
赢闵握紧了拳头,没选,反而歪头看了院里坐在席位上的姜老夫人和姜老爷子一眼后抿住唇,不说话,但也不退让。
赢玉嗤笑,“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前几日才受我一剑,转头就忘了。”
他长剑举起,对着赢闵,还没动手,叫褚长扶拦下,“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算了吧,他不走,我们走。”
褚长扶边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边瞧了瞧天,“时辰刚刚好,这个点你该入洞房了。”
???
赢玉再不懂规矩,也知道新婚之夜是女方入洞房,“褚长扶,你是不是又忽悠我?哪有男方入洞房的?”
褚长扶语气平静,“不入洞房你晚上去哪?睡大街吗?”
赢玉:“……”
他收了剑,望着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