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邮票（二）
六子回到家，歇了一晚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张罗帮陆家找人的事。
他一般不轻易答应帮人家办事，一旦答应了就一定要帮人家把事办成。
找人这事他思来想去，找他家老爷子最合适。
梁家老爷子是个人物，早些年间为了有口饭吃做了山匪，后来被八路军第五军团收编，参加了抗日，一路靠打小鬼子坐到了师长的位置。
他虽然退下来很多年了，但余威还在，找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正好昨晚六子也把野味拿了回来，今天让家里的保姆阿姨给老爷子做顿好的，他一高兴，这事兴许很快就能办成。
六子收野味，就是因为老爷子近几年年龄大了，嘴淡、脾气不好，总是念叨着以前当山匪时吃的野味。
为了哄老爷子高兴，六子亲手杀鸡杀鸭，烫水拔毛。
等梁老爷子提着他的宝贝收音机，听着京剧咿咿呀呀地从房里走出来，就见着自己那平时吊儿郎当、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儿子，撸着袖子在厨房忙活的情形，不由啧啧称奇。
“太阳今天打西边儿出来了。”
六子没听清，“爹您说啥？”
老爷子摆摆手。
不想理他。
六子在梁家是行六，是老爷子第二个太太唯一的儿子，自打他出生以来，一直被老两口捧在心尖尖儿。
可惜这小子长大后一天没个正行，竟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指黑市买卖）。
老爷子为他的事没少生气。
可生气也没办法啊，一个家庭里面就是有个离经叛道的崽，崽的哥哥姐姐还都护得很，这谁能有办法！
一来二去的索性老爷子眼不见为净，反正只要他的那破烂活计没在外面落了他老头子的面子，老爷子也懒得管。
见状，六子赶忙擦了擦手，把剩下的活交代给阿姨，便走了出来，追上他老爹，按掉了收音机。
“爹！爹！”
他爹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走。
“爹！”
老爷子要被他烦死，转过身没好气道：“叫什么叫，叫魂呢！你爹还没死！”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他爹瞪他一眼，“叫老子干什么？”
六子一听，赶紧陪着笑脸道：“您不是老惦记着山上的东西，昨儿个我去下面村里的农户家里收了些，您瞧瞧去？”
老爷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真假？现在还能打上野味？你不会拿老头子我寻开心吧？”
“那哪能啊？那野鸡野鸭都是实打实的，您不信看看那旁边拔掉的毛啊！”
等他说完，老头子掉头就走向了厨房。
六子赶紧跟了上去。
“您看！那野鸡的毛多鲜亮！您就说，是不是野鸡！”
老头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过老头子想吃个叫花鸡。”
说完他又看了儿子一眼，“没问题吧？”
那哪能有问题，六子赶紧点头！
老爷子又往厨房里瞅了眼，瞥见了水池，“嚯！还有鳖呢！”
“正好两只鸡，一只叫花，一只和鳖炖。”
难得他主动点起了菜，阿姨也抬头笑道：“没问题！”
叫花鸡需要泥巴，为显诚意，六子在老爷子的注视下，拎了桶水去院子里挖坑、活泥巴。
大院儿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瞅见他活泥巴，都笑着打趣，“哟，小六，童心未泯啊？和泥巴玩呢？”
六子表面笑呵呵，内心：玩你娘蛋。
光有泥还不够啊，叫花鸡还要有荷叶。
和完泥巴，六子洗了把手，汗都顾不上擦，就赶紧出去找荷叶。
幸好这阵是七月，那小池塘里面荷叶长得又大又圆，若是再早上两个月或晚上两个月，可真是找破天了都找不见什么劳什子荷叶。
拎着几片荷叶回了家，阿姨已经用生抽蚝油等调料腌好了鸡，在鸡肚子里塞进了香菇生姜，还有几个板栗，外面又刷了层蜂蜜。
费了老鼻子劲，六子在厨房的炉子里点了火，把泥巴糊好的叫花鸡塞进去，还得亲自看着火候。
等叫花鸡烧好的时候，六子已经累得像条土狗，让他老子看得直乐呵。
饭桌上，六子觑着老爷子的脸色，试探着开了口，“爹，我想找个人，差了人一直没找着，您看看能不能帮帮我？”
老爷子啃着鸡骨头，回过味来，鸡骨头一吐，“赫，敢情鸿门宴呐这是！”
擦了擦手，老爷子也吃饱了，想想这么多年来小儿子好像也没怎么求过他办事，而且找个人么，也不是什么难事，老爷子勉为其难也就答应了。
“行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地让老头子我吃了顿好的份上，答应了！”
六子嘿嘿笑，不停说着好话，“嘿！谢谢爹！”
“我现在找着货源了，你想吃我天天都能弄给您吃！怎么样，今天的野味味儿正吧！”
老爷子咂咂嘴，“不错。”
“要是再来只獐子就好了，獐子肉一烤，那叫一个美。”
这老头！
六子立马会意，“等晚上我再去一趟那户人家，让他们给打只獐子来！”
“你要找的人是谁啊？”老头子哼哼唧唧，“你不给我讲我怎么让人找？”
六子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来，“陆向武，进步大队和庄村人，今年二十二岁。”
“二十二？”老爷子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和你一样大啊？”
“成，条子给我，下午我去一趟老李家。”
为保万全，六子也动用了自己的人脉。
别看他手底下那些蝇营狗苟的生意人，整天干着见不得人的买卖，他们有自己的消息门道，有时候可不比白道上的差。
找人这事初具雏形，当然邮票的事儿他也不会落下。
这玩意儿就比找人要容易多了，他一句话，底下人就找来上百张。
各式各样的什么类型的都有，猴票、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纪念票、脸谱票，上面画着飞机轮船的等等等等。
还别说，这玩意小小的真是又漂亮又稀罕，他看着也欢喜。
“还挺不错！”
一听他这么说，手底下人马上接道：“您喜欢往后我们就给您注意着些，一有新的就给您送来！”
六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么多邮票一下送出去容易吓到人家，六子又回了趟家，抽了时间专心分了分，把这些都分成一模一样的两份，一份等天黑送去陆家，一份自己留下玩儿。
这邮票往后都不用他主动收集，以他现在整个省会黑市里的地位，和梁家小少爷的身份，自会有大把人送上门来。
那些人送，还得看他给不给脸面收。
只是世事难料，六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几枚小小的邮票，在未来某一天，竟会被用来救他的命！